次日早晨,吳令史應邀上門。
大概他並不知道,林覺這等「修行高人」,在他上門送來銀子時,都擺手不取,平日生活比樊天師還要簡樸,但其實是需要銀子的。
大概他只以為,林覺是與樊天師、潘公一起結交,同住一處,但自身只得了聚仙府一個銀牌,
其餘二人都是金牌,面上有些不好看,所以有些想要積攢功勞好早日換取一枚配得上自己本領與身份地位的金牌的意思,或是以為林覺只是單純想要為民除害。
總之察覺到這一點後,他便立馬拿著京城中最近的事,來請真人家的狐仙出馬了。
多是城中一些小妖小鬼。
畢竟此處乃是京城,人氣旺盛,又有觀星宮坐鎮於此,天翁座下的神靈再怎麼懶惰也不會允許大妖在京城鬧事。
於是林覺真只讓狐狸出馬。
比尋常山虎更大三分的狐狸,就算沒有任何法力法術,沒有任何神異,光靠爪牙近身廝殺,大部分小妖也不可能鬥得過它。
更何況狐狸擅長的從來就不是爪牙,而是聰明機智與一身法術神通。
真論起本事來,無論當年與小妖相鬥,還是如今與大妖相鬥,它可一直都是林覺的好幫手!
外出除妖,自是手到擒來。
起初幾天,禮部還顧及林覺的本領與名聲,雖是除的小妖,可送來的奉銀也比正常更高。不過林覺很快發現不對,向樊天師確認之後,又與吳令史鄭重說了一遍,此後就好了,銀子中那最後一點屬於諂媚奉承的雜味兒也沒了。
每日林覺便在院中,打坐修行,雕刻豆兵,修習感悟別的法術,閒來煮茶造飯又下棋飲酒,只讓扶搖獨自在外奔波賺錢。
狐狸大了,可以賺錢貼補家用了。
內疚自是分毫也沒有的,只有每天狐狸出去之前,林覺會與它商量如何對敵,又如何行事。有時羅公也在,有時樊天師和潘公也在,甚至有時萬道友也來拜訪,都以狐狸為中心,既是討論,亦是諫言。
等它回來,便又聽它講述今日之事,幾句吹捧恭維,或是幾句小小建議。
漸到仲夏時節。
傍晚院中,海棠樹下,一杯涼茶消暑,樹葉沙沙,光影婆娑,道人只是端坐桌邊不動,就有幾分古早志怪故事中的味道。
偏偏身邊還有一隻狐狸,口吐人言:
「那也是一隻狐狸!但不是扶搖這種狐狸,是那種到處都是的狐狸!它變成人,和人住在一起,吸人的精氣,打雷的時候又變回狐狸!」
狐狸講述的是今日之事。
「那它可有與你發生爭鬥?」坐在樹下的道人關切問道。
「沒有發生爭鬥!」狐狸蹲在地上,須得仰頭看他,方能與他對視,「我變成大狐狸,一下子就把它嚇趴了,趴在地上打擺子呢!」
「扶搖真是厲害啊。」林覺說道,「這段時間光是靠嚇,就嚇倒了不少妖精鬼怪吧?」
「不少!」
「嗯·——」
看來數條尾巴的狐狸在妖精鬼怪中是有一些江湖地位的。
不過這也正常,莫說妖界,就算是在人間,九尾狐的傳聞也是至今尚存,若在上古時候,那也曾是人們廣泛祭拜的神靈。人死成鬼,只要還記得幾分生前的事,記得聽過的九尾狐的傳聞,記得這乃是狐仙神仙,就算是鬼,也會感到畏懼。
「最後呢?」
「穿黑衣服的人把它裝進籠子裡帶走了!」
「那是捕役吧?」
「捕役!」狐狸重複,又說道,「吳令史說,明天早上送喝茶喝水的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