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和北夷的第三次談判,進行得異常順利。
錢靜遠還是像前兩次那樣,一副寵辱不驚的表情,言談舉止之間也盡顯風度。
不過他沒有跟前兩次一樣寸步不讓,在跟張斌再三交涉之後,知道東陽絕對不會交出田致雨,終於妥協:願意放棄田致雨,願意將馮思敬的屍首還給東陽,願意和東陽簽署互市條文,並且願意保證來北夷經商的所有人的安全。
雙方約定明天中午,還是這個地方,北夷人會將馮思敬的棺槨運過來,同時簽署協議。
當張斌將結果帶回雲中城的時候,施廣英和朱嘯平表示滿意,雲中城上下也放鬆了許多。畢竟戰士雖然有保家衛國的責任,也有渴望和平的願望。
當林昭揚將結果帶回晉王府的時候,已經料到結果的二皇子和晉王顯得波瀾不驚,內心裡卻還是非常失望。
“不過這個結果也算好結果了,我們不用和北夷人交戰,雙方互市,最起碼也能保證幾十年的和平吧,”二皇子語氣平靜地說道:“我想父皇對這個結果也會滿意的。”
晉王冷笑一聲,道:“可惜這功勞不是你和我的,全部屬於那群大頭兵。”
二皇子靠近晉王,低聲道:“這可不一定,畢竟我是要回到父皇身邊,可以當面跟他彙報,而施廣英只不過寫一封奏報,具體其中的曲折,父皇相信他,還是相信我?”
晉王問道:“那皇侄你打算如何跟陛下彙報?”
二皇子搖搖頭,道:“具體我還沒想好,不過無論如何,這功勞絕對不會被施廣英他們獨享。要知道北夷人剛提談判的時候,施廣英馬上跑到晉王府,讓你我做主,只要緊緊抓住這點,這談判的大頭,就是你我的貢獻啊。”
晉王一想也是,北夷人一說到談判,施廣英不敢自己做主,跑到晉王府求援,還是自己和二皇子幫著拿主意,而且林昭揚還全程參與了談判,這樣說來,自己和二皇子對於談判的重要性,絕對可以大書特書。
晉王馬上高興了起來,恨不得親自寫一封信給皇兄,細數自己在談判裡的作用。
“只是可惜,這個田致雨要留在東陽國,”二皇子嘆息道:“雖說他是個人才,不過畢竟跟我們不是一條心,日後恐怕會成為我們的勁敵。”
晉王聽到這裡忍不住笑出聲,道:“皇侄難道你忘了,前幾天的晚宴上,田致雨已經喝了毒王配的毒,他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活了。就算他再武功蓋世,再出口成章,三個月之後,天下就沒有這個人了。”
二皇子頓時恍然大悟,道:“我差點忘了這個,瞧我這急性。”說著他看看沉默的林昭揚,問道:“林先生,此毒當真無解吧?”
林昭揚點點頭,道:“論起對毒王的瞭解,可能我比晉王還要深一些。此人本是神醫扶祝的首席大弟子,頗得扶祝真傳。不過這人並不愛救死扶傷,偏偏鍾情於毒物。任何在扶祝手裡救死扶傷的藥草,到了毒王手裡,就變成了殺人不見血的毒藥。”
“後來扶祝見他無心改過,便一氣之下把他逐出了師門。此後毒王更是心無旁騖,一心鑽研毒藥,據說他身上任何一件東西,都可以化作殺人利器。當年他被人追殺,逃了七天七夜,追殺他的人死了一路,最後我看不過去,救了他一命,也見識了他的那些殺人於無形的毒藥。既然他說三個月內田致雨必死,那麼田致雨就絕對活不過三個月,這點請二皇子和晉王放心。”
二皇子和晉王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
“叔父,我來太原也有一段時間了,我想等簽署完協議,便啟程返回京城,”二皇子說道。
他確實有點迫不及待的回去,跟父皇去請功。他害怕萬一施廣英和洛遠秋的奏疏先到,父皇完全相信了他們,自己會比較被動。
晉王想了想,道:“皇侄也不必如此著急,後天便是春節,總不能在路上過春節吧。過年的時候我府上會請戲班、雜戲團和其他小玩意兒,欣賞完再返回京城也不遲。”
二皇子想想,確實也不差這三五天,便點頭答應了。
……
第二天,北夷和東陽舉行正式的會盟,施廣英作為東陽國代表,率領張斌武脩敬以及十二位營司,加上林昭揚,早早來到前三次談判的地點,等待北夷代表的到來。
“不知道今天代表北夷來簽署盟約的會有誰?巴圖會不會親自來?”武脩敬低聲跟身邊的張斌說。
張斌搖搖頭,道:“不大可能,巴圖畢竟是大汗,除非咱們陛下親自來,否則他不會出面。我覺得有可能會是一位旗主,這樣雙方的身份地位才比較對等。”
武脩敬點點頭,兩人望著北夷大軍,不再說話。
臨近中午的時候,從北夷軍中終於走出了兩隊人,為首的兩人是錢靜遠和一個夷人,後面的隊伍裡,有十幾人抬著一個碩大的棺槨。
張斌和武脩敬看到那棺槨,瞬間眼眶都紅了,回想起和馮思敬一起度過的時光,三個人那樣情投意合,都發誓要終生戍守邊疆,寧願戰死沙場,也絕不老死家中。
而現在馮思敬已經真的戰死沙場了,張斌和武脩敬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殺害他的人,安安穩穩地在他們不遠處,內心裡頓時又充滿了仇恨。
如果不是眼下雙方會盟,他們兩個真希望衝到北夷的大營裡,痛痛快快殺一場,就算戰死,也死得其所。
可惜他們也知道,眼下和平確實比復仇重要,只得壓制住內心的衝動。
“終有一天,我要手刃貝思巴,哪怕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武脩敬低聲說道。
張斌輕輕拉了拉他的手,道:“會有那麼一天的,馮大哥的仇必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