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風林覺得這一個多月過得比在前線還累,每天不是和這些老學究們開會討論方案,就是泡在電路、機械、材料、軟體的各種圖紙或程式裡。不過他在這一段日子可謂受益匪淺。這些學者表面看上去年過半百,克己古板,但是對國際上的新技術,新概念,新理念的瞭解掌握令他鑽尖仰高,而且對新觀點,新想法都是從善如流,聞過則改。
研究組組長楊睿智跟王風林說過:“我們這些搞科研的人,都覺得科學研究如同登山,爬的越高視野越寬闊,就會有些人,總覺得在自己下面的人見識肯定不如自己,因為你們位置不夠高,我能看到的你們看不到,卻忘了‘只緣身在此山中’這句話。”王風林一臉懵逼的看著他,沒完全明白楊少將說的什麼意思。
楊睿智看著他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因為他們還沒有‘識得廬山真面目’。都覺得自己站得高看得遠,又覺得再向上爬太難太累,現在的位置已經夠高了,已經有很多人仰望了,就習慣了只往下看。不過就算你位置足夠高,你一雙眼睛能看多遠,又能有多寬的視野,能關注到多少細節,不革新思想,轉換思路,聽取建議,看來看去永遠都是一樣的東西,看不到變化,何來發展?所以即使你不往上看,也不要忘了向左右看看。”
王風林有些不以為然,苦著臉說道“您老專家也不用把‘謙受益,滿招損’給我解釋的這麼白話文吧!我好歹也是讀書人啊!”
楊睿智哈哈一笑:“如果我說的是謙虛和驕傲的問題那就簡單啦!其實我們做研究基礎研究也好,做應用開發也好,最怕的不是驕傲,而是固執和封閉,向上的路難走,走錯了方向,仍拼命一條路走到黑,你可以說他固執或執拗,不能說他驕傲自滿。也許你現在還不理解,將來就會明白了!也許我現在的位置低,但我不止向上看向上爬,還肯向旁邊看,肯和身邊和身後的人合作,肯聽取別人的批評建議,守經達權這樣才能在每一步邁的更遠,踩的更穩,每一個高度都看得更寬廣!”
王風林這才隱隱明白了楊少將這番言論的含義。對這些老學者的胸懷更是佩服,現代社會,科技發展早已脫離了每個單一學科的齊頭並進的方式,跨學科科技融合發展產生的成果和顯示的前景早就舉世矚目。
這7位少將學者也都很喜歡王風林,他們瞭解王風林在前線的功績,透過這段時間的接觸,發現這個小夥子不止年紀輕輕就戰功卓著,而且為人處世開朗樂觀,不驕不躁,專業知識上基礎紮實,舉一反三,活學活用,和他們相處謙遜守禮但絕不虛偽逢迎、不卑不亢。還能時時開些小玩笑,活躍氣氛。這種德才兼備,能文能武的年輕軍官實在不可多得。 所以在專業知識方面,對王風林也的求教也是不厭其煩,耳提面命,甚至有兩個學風嚴謹的老專家還給王風林留功課,不完成第二天要嚴厲批評。“難道勤奮好學也是罪嗎?”王風林叫苦不迭。 不過王風林一直有一個疑問,這次的專家組裡,沒一個人參與過現在正在服役的機甲的設計。他也問過楊睿智,楊睿智只說了句:“時過境遷”沒有正面回答。
設計方案進行的很順利,專家們充分聽取王風林的建議和設想。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把初步的方案設計完成,下一步就是先製作工程機,驗證效果再圖改進。就在這時,工程機的進度突然停滯了兩天。先是毛建國在列席討論會時接到一個電話時,臉色突然變得陰沉,說了句“糟糕!”就跑回辦公室,之後就是就沒再回來,直到第二天,專家組按之前分配好的任務分工,把工程機的檔案圖紙交給袁剛時,卻發現袁剛一副惶惶不可終日的樣子,檔案裡所列出需要籌備的物料,也是等到第三天他才去調配。
其實王風林在這兩個月時間裡,關係處的最好的卻是袁剛。袁剛作為物資保障,經常列席會議,慢慢就和王風林混熟了。兩個人都是性格開朗,待人接物誠懇周到,雖然差著10來歲,但高情商的人之間相處,那是一點就透,兩人都是文武雙全,袁剛比王風林見識高,王風林比袁剛的學識高,正是意氣相合,言語投機。而且兩個人都是單身,下班之後兩人偶爾還會找個館子小酌幾杯,點到為止。當天王風林給袁剛送材料的時候看到他的異狀,卻沒多問。他很清楚袁剛這種老城練達的人,能驚慌失措成這樣,事情一定非同小可,能不能說他自有分寸。果不其然,第二天下班袁剛跑來拉他去喝酒。
這次兩個人小坐,袁剛一反常態,沒點啤酒,點了兩瓶二鍋頭,兩人一人一瓶,然後就是你隨意我幹了,王風林還沒喝下2兩酒,袁剛的酒瓶裡只剩了不到3兩,大半瓶二鍋頭下肚,袁剛開始長吁短嘆:“你肯定看見我這兩天方寸大亂的糗樣了,你知道為啥?”王風林知道袁剛要傾訴一番,放下酒杯問道“我當然想知道,這不一直沒敢問嘛!”“我那是害怕的啊!”袁剛身子向後靠到椅背上,雙眼上翻、有一種如釋重負姿態。“我差點把我的連長大哥給害死,要真是那樣,咱哥倆今天喝的就是踐行酒了。還好老天保佑,連長過了危險期,不然我這輩子就要活著愧疚中了。”
“連長?光聽老哥您說你能有命到現在是連長給的,您當初在藏青高原基地,這位連長救了您好幾次,這麼說,您的連長還在前線嗎?”王風林之前和袁剛閒扯都是工作和生活方面的事,袁剛沒跟他吹噓過自己過去在戰場上如何英勇。
“現在是在白山基地,但五年多以前他就復原了,這次去白山基地支援,也是因為我求他回來幫組裡應對危急的戰況,這次的事倪組長心裡也不好受啊!”
“復原?您連長犯錯誤了?都救過您好幾次了,那戰功也少不了,4個基地軍隊的軍官,就算連長轉業最低也得是個縣處級的,這還沒算軍功。要是繼續在軍隊接受改編升職,肯定得您位置高得多吧,沒道理復原啊!”王風林有些疑惑。
“錯誤?我們連長最大的錯誤就是太淡泊功利,只重感情。他和我們這些人不一樣,怎麼說呢!我覺得他就像一個有過很大的罪過的人,一直在懲罰自己!小林子你說,咱們這些軍人,在戰場是拼死拼活是為了什麼?不就是保國為家!保國是咱的使命,是本分,就算把命搭上,本分也要盡到,但只要咱還活在世上,不都得有個家啊,咱也希望能憑本事換個好的安身立命。可是連長這些年就像贖罪一樣,拼命的事衝在前面,記功晉升可有可無,看見戰友死傷就跟在他身上插刀一樣難受,還要努力忍著。他為啥復原,就是因為當初他還想呆在前線,但是各軍區整編,當時前線留不了他,他又不想回到和平世界升官發財,他當時語言交流還有障礙,所以就直接申請了復原。他這麼強大的人卻總讓人覺得心疼,總覺得他是那麼孤寂,我們雖然都敬仰感激他,但除了花和尚沒人跟他真正的親近。這次要是沒有連長拿命去拼 ,白山基地就會被攻破,不止會有成千上萬的將士犧牲,可能會有無數老百姓要被怪物屠殺,國家就會遭受災難。可為啥一定是連長?連長到白山基地之前才剛結婚啊!剛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剛享受到點幸福,花和尚罵我罵的一點都沒錯!我特孃的就是個雜碎,我當初勸連長來,要說沒抱一點功利之心那是騙鬼!但是連長誰的都不欠,都是我們虧欠連長的。要是這次連長真犧牲了,我哪兒還有臉再混下去啊,我乾脆就辭職去給連長守墳一輩子算了。”袁剛越說越自責,語無倫次語帶哽咽。
“袁哥您緩緩,沒您說的那麼嚴重,您連長不是過了危險期了嗎!您也別那麼內疚,畢竟您大方向是好的。”王風林急忙勸慰。“您就說咱們參軍,主要是為了報效國家。但我跟您說句實在的,我個人就是為了不甘平庸,當初我報名的時候,我母校校長還勸過我,我跟您說我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差點沒掛了,那時候我是真後悔沒聽他老人家的!您看兄弟我這一堆一塊,就是算不上玉樹臨風,一表人才總說的過吧?在大學的時候追我的校花學妹多了去了,怨我裝清高啊,到那個要死時候,我都沒跟女孩子親過嘴,您說我當時糟不糟心?不過還好,後來跟您一樣,也是被連長救了。袁哥,咱們都是人,有些事只是出於本能,就說慷慨就義的事落咱倆身上,肯定都不帶皺眉頭的,但還不讓心裡哆嗦哆嗦嗎?”王風林悶了一口二鍋頭,藉著酒勁開始胡說八道的寬慰袁剛。
袁剛抬起通紅帶著些淚花的醉眼,一臉鄭重的看著王風林,半晌沒說話
“咋滴,我說的不對嗎?”王風林又悶了一大口酒,有些嗆,一時沒嚥下去,看見袁剛盯著他半天不說話,含混的說道?
“我也沒親過!”袁剛突然冒出來一句。
“噗”的一聲,王風林沒忍住一口酒噴了袁剛一臉!“不好意思啊袁哥,不過咱談話能不能聽重點?”王風林一邊拿起紙巾給袁剛擦臉,一邊說道。
“得了,咱倆都是黃花大小夥子,不過袁哥,您說白山基地差點被攻破,多大規模的攻擊啊,出了多少B級?20只?”王風林不無擔憂的問道。“只有7只B級21只C級,但是有一隻A級?”袁剛自己又擦了擦臉,恢復了平靜正色道。
“什麼?A級?這太嚇人了,這一隻B級,可比10只C級還難對付,這A級得有多可怕啊,您是說您連長把A級給拼死了?這怎麼可能?”王風林極為震驚。
“怎麼不可能,你又沒見過我們連長!哪知道他有多強!”袁剛翻著白眼說道。
“不是,這也太令人難以置信了,當初在維疆我看見盧連長一個人鬥殺了一隻B級,都已經驚為天人了,您那位連長能拼死A級,這……這還是人嗎?真成了神了”
“B級?是啊,在咱們之前的見聞中,這B級已經是強的離譜了,你說那位盧連長一人能擊殺一隻B級,用了多少時間?”袁剛問道“啊?額……!我說不準,當時我睡著了”
“噗”!這回又輪到袁剛吐他一臉酒。“額!不好意思兄弟,我絕對不是報復,你說的是你暈過去了吧!”袁剛趕緊拿紙巾。“不是我真是睡著了,當時我看了二十幾分鍾,有些頭暈就睡著了,可能是脖子太累,累睡了吧,當時好幾波在打,我看花眼了。”王風林一邊擦臉一邊說“二十分鐘!我看白山基地之前戰報,我們連長擊殺兩隻B級只用了不到一分鐘時間,又在之後的不到十分鐘時間裡,擊殺了21只C級。”袁剛一臉冷笑的說道。
“什麼?您連長居然這麼強,世界上還有這麼厲害的人類?您連長高姓大名?”王風林驚的站起身來。“裘四海!他叫裘四海”袁剛一字一句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