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苒不出長安侯府,也不出翠微居院門。
她是個很自知的人。
在這間侯府,她是那根刺。
這府裡,大約是個人都不願意看到她。眼下又是年裡年外,最講究喜慶吉祥的時候,她最好縮的讓所有人都感覺不到她的存在,不去討人厭,也是不難為自己。
反正,她有書看,一日三餐周到精心,屋裡茶香花香,溫暖如春,窩在她那三間上房,或是在廊下曬曬太陽,這份自在,是極其愉快的享受。
年夜飯對李苒來說,和平時吃飯沒有什麼區別。
不過,年三十這一天,總還是和平時有一點不一樣,比如,這了這一天,她就長了一歲,十八歲了,如花一般的年紀。
為了這份不一樣,李苒兩天前就開始盤算,年三十那天,她要吃什麼。
細細盤算好了,就讓秋月去跟廚房說,年三十那天,她要吃的飯菜。
大年三十必定是這府裡下人們極其繁忙的一天,特別是廚房。
她最好早點把自己要吃的東西說過去,以便廚房早早準備出來,要是年三十那天再去說,給廚房多添了忙亂不說,只怕忙亂之下,她那些想吃的東西做不出來,或是打了折扣,那就不好了。
與人方便,自己方便麼。
可年三十一大早,錢嬤嬤就過來了,傳了老夫人的話,讓她別誤了年夜飯。
李苒還好,秋月一下子緊張起來。
這年夜飯……
這可是這位姑娘頭一回跟老夫人、夫人她們一起吃飯!
她這個大丫頭,肯定得跟過去侍候,可這侍候,該怎麼侍候?
到時候,她是侍候的好呢,還是侍候的一般好,還是侍候的不怎麼好?
這中間的尺度,該怎麼拿捏?
還有,這是年夜飯,侯爺也在呢!
天哪!
秋月緊張的快要崩潰了。
前一陣子她阿孃去找過錢嬤嬤,錢嬤嬤勸了她阿孃,她阿孃回去又勸了她。
她一想也是,這姑娘天天出去,她這日子實在清閒,想來想去,也就算了。
唉,她真是沒有遠慮,必有近憂,現在,憂愁就到了!
李苒看著錢嬤嬤出去,出了一會兒神,站到銅鏡,對著鏡子看自己。
玲瓏坊一個月兩趟送衣服進來,她的衣服已經多到每天一套的換,好象也穿不完了,今天這一身,從上到下都是新的。
石青裙子上繡了幾叢松綠蘭草,石青小襖,松綠短褙子,穿在她身上,亭亭玉立,十分養眼,卻不夠喜慶。
要是從前,加一條大紅圍巾,這喜慶就足夠了,現在……
她不想再換一身衣服。
如果對方沒有善意,在穿衣服這件事上,怎麼小心都是錯。
她頭一回到林家,是林輝請她參加他的生日舞會,她網上查了,又問了很多人,花了兩個月的工資,買了件喜慶的品紅裹裙,那是那一年的流行色。
一進門,林睛就指著她尖叫,說她故意和她們撞衫,滿場的紅,只有她,是別有用心故意撞衫……
李苒轉身坐回炕上,拎起了她的書。
秋月糾結萬狀的糾結於她應該怎麼侍候,才能不讓老夫人和夫人覺得她巴結太過,又不至於讓侯爺覺得她過於怠慢,一直糾結到要去吃年夜飯的時辰。
李苒從一堆鬥蓬中選了件胭脂紅素面銀狐鬥蓬,出了翠微居,跟著還在糾結忐忑的秋月,往前面榮禧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