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 之前的基爾往他的郵箱裡彙報情況,只是提供了一種猜測的可能。
那麼琴酒微妙的處理態度, 才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直接將Pulque的身份,蓋棺定論地按在了唐沢裕的頭上。
與此同時,此前的事件中一些難以察覺的微妙違和感,也終於在此刻漸漸有了解釋。
首當其衝的,是唐沢裕自己的態度。
覆盤自己一天的所作所為, 唐沢裕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選擇有些衝動了。
這種“衝動”並非指不計後果的魯莽行事,相反,他的所有行事,都是在一定的訴求邏輯之上的合理展開。
譬如在杯戶公園, 看到琴酒的保時捷時,當時唐沢裕的推理進行到蘇格蘭與琴酒一定會在車上見面, 所以,為了確認蘇格蘭的身份——以及諸伏景光的安危,他一定會敲下那扇窗,這點毋庸置疑。
組織的人行事隱蔽, 對於唯一一個明確地知道蘇格蘭所在的機會,唐沢裕不會輕易放棄。
可當時的他對自己能否全身而退的考慮,現在想想,其實是很粗糙的。
杯戶公園人流量大,組織為了暗殺土門康輝選擇慎之又慎,力求一擊必中, 甚至不惜出動基爾, 將人帶到指定的地點。
但土門康輝本人自帶明星光環, 無數人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甚至在臨時選擇的採訪地點,都能被熱情的觀眾圍得水洩不通。
那麼,對於一個偶然經過的、平平無奇的路人,組織真的會出於隱蔽性的考慮,在他貿然敲窗後,還放他安然無恙地離去嗎?
要知道滅口的成本更低,只是一顆消音子彈的問題。
也就是說,雖然從動機上看,唐沢裕的做法是合理的,但從謹慎的角度卻未免欠妥。
不僅敲窗的決定不符合他一貫小心謹慎的態度,連帶著後座中琴酒的應對都是反常的。
——之所以會這麼做,是因為唐沢裕潛意識裡,根本沒有考慮到自己會遭遇危險的可能性。
與之同理的還有美術館爆炸案中他選擇讓柯南先跑的舉動,和今晚易容探查的決定。
儘管他前期的準備的確不少,卻沒有哪一條是單獨針對“可能會死亡”,或者說,針對琴酒本人。
唐沢裕:……
他忽然有些麻爪,一時不知道是事實本身,還是意識到這個事實,兩者之間,哪個更讓他驚悚一些。
但還有一點說不通。
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他都沒有收到過一封來自組織的簡訊呢?
第一封郵件,還是出自於基爾之手。按理說直接用郵件聯絡,無論是隱蔽性和效率,難道不都會更高嗎?
天花板攀附著潮溼的水汽,浴室的門沒有關嚴,深色的水痕從門縫一點點蜿蜒上來。
...
唐沢裕放空地盯了一會張牙舞爪的水跡,冷不丁忽然問:【系統。】
【他知道我失憶的事情嗎?】
誰都知道這個“他”指代的是誰,電子音冷冰冰道:【系統許可權不足,此資訊無法查詢。】
這樣千篇一律的太極,唐沢裕早已聽過很多次,只不過這次他心中沒有以往的焦躁,而是不出所料地笑了笑。
【是無許可權查詢,還是你其實也不知道?】
【……】
【系統許可權不足,此資訊無法查詢。】
耳邊再度沉默了下去,唐沢裕翻了個面趴著,將枕頭墊在身下。
其實剛剛的質問,也可以換一種角度表述。
——我的失憶,究竟是有意為之,還是被迫之下順勢而為?
假如我知道自己即將失憶,又會為即將到來的空白做出什麼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