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府,紫珠閣。
妝臺的銅鏡裡,倒映著少女清麗的臉龐。
雲鬢輕綰,薄粉略施,白衣勾勒盡纖細腰身,恍若仙子下凡。
婢女彩兒為她簪上梅紋白玉釵,誇讚道:“小姐真好看!”
趙瑾萱眉眼倨傲,不溫不火地勾了勾唇。
今日梅宴,沈廷逸必然會來,不知他那四弟,是否會來?
沈四公子,名長風,字覆卿,根本不用她特意打聽,只消從白鹿洞書院門前走一趟,十人裡面,就有八人在稱道其人品才學。
這般出類拔萃的人,卻是府中庶子。
真真是可惜了。
彩兒從妝匣裡取出一對湖煙青的珊瑚耳墜,討好笑道:“小姐,戴這個可好?”
趙瑾萱瞥了一眼,沒有說話,算是默許。
彩兒忙替她戴上,嘴中不閒道:“老爺昨日便吩咐了,今日一定要將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聽聞錢家的公子也會來赴宴呢……”
眼見自家主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小姐有多厭惡錢公子,她比誰都清楚。
只是老爺特意叮囑過她,她也是不小心才說漏了嘴。
啪一聲脆響,妝匣被拂落,珠釵首飾散了一地。
彩兒心中駭然,腿一彎便跪了下去,顫抖著身子磕頭道:“小姐,奴婢知錯!奴婢知錯!求小姐息怒!”
趙瑾萱冷冷道:“管好你的嘴,若是再讓我聽到什麼不該說的話——”
“小姐,奴婢真的知道錯了!奴婢再也不敢說了!”
“瑾萱,何事如此動怒啊?”
槅扇被推開,穿華貴袍服的中年男人挺著個富態肚腩,不疾不徐地走進來。
彩兒跪在地上,挪動膝蓋換了個方向,叩首道:“見過老爺……”
趙先霖揮了揮手,打發她出去。
彩兒如釋重負,一路低著頭,雙腿發軟地走出房間。
趙瑾萱斂去眸中怒意,從容起身,盈盈一拜,“梅宴就要開始了,父親不去待客,怎有時間來看女兒?”
趙先霖見她容貌姣好,端莊大方,滿意地點了點頭,和顏悅色道:“你與我一同去,這個時辰,錢祭酒應當快到了。”
“父親!”
趙瑾萱緊緊攥著手帕,抬頭卻對上一雙嚴厲的眼。
她咬牙,“上回父親要我與錢公子相看,我已經妥協去了,這次,父親仍舊要逼迫我嗎?”
“住口!什麼叫逼迫?我做這些還不都是為了你好!”
到底是從小疼到大的女兒,趙先霖不忍把話說得太重,側過身,低嘆道:“與錢家聯姻,百利而無一害,該說的,我都與你說過了。我知道你一時半會想不通,但今日之事,絕不可耽擱!”
面容清麗的少女,怔怔地望著面前的男人,只覺陌生。
母親病逝後,父親不曾扶正妾室,也沒有另娶續絃,對待府上的子女更是嫡庶分明。
她本以為,自己是深受父親寵愛的嬌縱花朵,是臨安城無人能及的高貴明珠,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的想法是多麼的天真可笑。
養女十幾載,不正是為了有朝一日,將其變成鞏固權益的籌碼嗎?
她心灰意冷,卻將脊背挺得更直了些,面無表情道:“父親且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