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恆院,小書樓。
謝錦詞捧著《商頌》,小腦袋晃個不停,眼皮幾乎要合成一條縫了。
她早就困了,可是卻不能回房睡覺。
面前的低矮茶案倒是可以趴著睡,但夜裡太冷,若是不蓋被子,根本凍得睡不著。
小姑娘打了個哈欠,將早已乾透的頭髮攏撥到背後,回身開啟槅窗。
自從入了冬月,天氣一日比一日寒涼。
夜風從窗縫裡灌入,吹得面板刺痛,令她瞬間清醒過來。
她搓了搓面頰,倚著窗沿,目光落在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的竹林上。
她輕輕噘起嘴巴,小小聲嘟囔道:“也不知南霜姐姐走了沒有。若是她每天晚上都來小哥哥屋裡……那我豈不是沒地方睡覺了?”
寒風捲過,竹林激起一片簌簌聲響,有清冽嗓音不緊不慢地在下方響起:
“妹妹披頭散髮地站在窗前,是要跳樓輕生,還是在扮鬼嚇人?哦,我知道了,妹妹大抵是又思春了吧?”
謝錦詞連忙往下瞄,果然看見小哥哥正站在樓下,笑吟吟地望著她。
姿容雅緻的少年,披著件繡銀鶴望蘭大氅,頭頂月光,腳踏竹影,身形挺拔而俊逸。
可就是這麼一個看起來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人,說起話來卻不是一般的難聽。
謝錦詞收斂起心中的喜悅,撇撇嘴,不忿道:“小哥哥才思春了!我明明在這裡看書!”
說完,怕他不信似的,轉身拿起茶案上的《商頌》對著他晃了晃。
沈長風眉頭輕挑,“上回不是說了嗎?這本書無趣得很。小詞兒恐怕看書是假,躲懶才是真吧。”
“我沒有躲懶!”
謝錦詞半邊身子探出窗外,氣鼓鼓地睨著樓下的少年,“明明是因為南霜姐姐在屋裡,我這才來書樓看書的!”
“嘖,我倒是不知,妹妹這般善解人意。”
少年彎起桃花眼,衝著她勾勾手指,“下來。我餓了,要吃陽春麵。”
小姑娘哼了一聲,關緊窗子,聽話地下了樓。
主僕二人來到小廚房,沈大爺照例往長凳上一坐,長腿翹得老高,謝錦詞則跑前跑後忙著燒水煮麵。
及腰長髮溫柔地鋪落在女孩兒肩頭,偶爾從臉龐滑落,她便伸出細白小手把那縷髮絲別到耳後。
沈長風盯著她的頭髮,桃花眼裡含著深邃暗芒。
那烏黑柔亮、宛如綢緞的細發,他每回看見,都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謝錦詞坐在灶口前,彎著身子認真地加柴燒火,一隻手突然落在她的頭頂。
她抬起水潤澄澈的鹿眼,看見沈長風不知何時站在了她旁邊。
少年含笑望著她,修長手指和麵似的揉著她的發頂。
小姑娘瞪他,“幹什麼?”
“燒你的火。”
沈長風按住她的頭,讓她的視線對著灶口,手上的動作卻沒有一點兒要停下來的意思。
謝錦詞悶悶地加了幾根乾柴,把火燒得極旺,這才從小板凳上站起來,不滿地去推他的手。
“妹妹真是小氣,我不過是摸一下你的頭髮,又不會少塊肉。”
少年像塊牛皮糖似的,小姑娘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偏要抓著她的頭髮不放手。
謝錦詞不知道這廝又在抽什麼風,推了他幾下沒有推開,於是懶得再搭理他。
等鍋裡的水一沸騰,她嫻熟地下面、加調料,忙得不可開交。
沈長風就站在她身後,興致勃勃地把玩她的頭髮。
小姑娘的頭髮有著淡雅的沉水香味道,他先是挑起一縷放在鼻端輕嗅,後來乾脆直接把下巴擱在小姑娘的細肩上,用面頰去感受髮絲的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