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匹練一般橫亙在天地之間,朝著默牢關遠遠看去,關隘隱隱約約,看不甚清楚。
有近一些才能看到城頭上矗立著兩道有些單薄的身影,他們朝著遠處望著,一動不動,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等什麼,也或許誰都知道他們在等什麼。大雨鋪頭蓋臉地砸下來,他們身後的披風早已被雨打溼,緊緊貼在身上。旁邊的大纛旗也同樣垂著,似乎已經沒有了力氣。
關下是一塊巨大的平地,上面扔滿了斷劍、斷戟,還有一地橫七豎八地躺著的屍體,他們臉上表情很是痛苦。
關上關下兩支大軍都沒有來打掃戰場,關下的害怕關上射箭、投石,關上的害怕關下的趁機湧入城門,這裡便這樣荒棄著,雨水落到上面,將本來已經快被灰塵掩蓋的屍體又重新晾了出來。
戰場不遠處的空中盤旋著幾隻禿鷲,它們叫聲淒厲,直透人心,聽者止步,聞者落淚。
趙德、趙巖兄弟二人一動不動地站在城牆上,任由雨水打在鎧甲上,慢慢滲透,直至裡面的衣服一起溼透。雨水順著面頰掉到了地上,濺起的水花迅速朝四面飛逝。
一陣冷風吹過,趙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眼睛悄悄瞥了一眼兄長,又快速挪開向遠處望著。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城牆上除了他們再沒有一個士兵,一切顯得那麼空曠、孤寂,天地間沒有別的聲響,除了令人發抖的瑟瑟寒風和瀟瀟冷雨。
雨天的白日時光總是極其短暫,轉眼間天色就已經開始晦暗了下來,再加上大雨的影響,視野變得奇差。趙巖輕輕挪著步子走到城牆邊上,他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轉身又看了一眼兄長,只見趙德面色冷峻,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表情,自然也看不出絲毫情緒的變化。
“哥哥?”趙巖輕聲喚了一下,“你說父親……”
趙德望著趙巖,“等著吧,我也不知道,只希望父親能回來,別讓母親太過傷心才好。”
趙巖有些不解兄長說的話,“哥哥,你這是什麼意思,父親如果能回來那自然是皆大歡喜了。”
趙德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趙巖撇了撇嘴,狠狠抹了一把臉上流下來的雨水。
突然,天空傳來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就像幾十只戰鼓一起擂動的聲音,趙德和趙岩心中一驚,急忙走到城牆邊上往下望,還好沒有敵軍前來,兩人俱是鬆了一口氣。就算父親沒有回來,那也要等到明日再說棄城而走的事情,今晚這默牢關還不能丟,這是他們對父親的承諾,也是對執意留下來的母親最後的守護,更是對滿城百姓最後的交代。
又是一陣“轟隆隆”的聲音響徹雲際,兩人這才聽清原來是打雷聲,一道明亮的閃電劃破黑雲,狠狠擊在了城頭上,堅硬如鐵的青石城頭留下了一道淺淺的黑色劃痕。趙德見狀,連忙拉著趙巖退後了幾步。
一個悶雷在頭頂炸了開來,近的好像就在頭頂幾步遠的地方。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風聲、雷聲、雨聲混雜著,一點要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有兵士走了上來,說:“二位少將軍,夫人有請,讓你們去後堂見她,說有大事相商。”
“好,我們知道了。你去找幾個軍士來城上,謹防敵軍來襲。”趙德從容地說。
士兵下去了,趙德看了一眼趙巖,趙巖會意,沒有出聲,只是跟在兄長身後往後堂走來。
老夫人方氏派出人去找兩個兒子後,就一直站在門邊看著院子裡快速流動的雨水,水路似乎有些走不過院子裡的積水,睡順著臺階慢慢爬上了門檻,旁邊伺候的丫鬟見了,急忙找出一塊木板,往下面推著水。
“讓它去吧,讓它自己流去吧,這是大勢所趨,你這樣想違逆只會讓你自己很累,把木板放在門檻上,回來吧,別下溼了,容易得病。”方氏柔聲說著。
丫鬟看了一眼已經被水打溼了的衣角,應了一聲將木板擱到了門檻上,轉身走了進來,扶著方氏的胳膊,“老夫人,快進去吧,這裡風很大,會吹得頭痛的,您不是時常會頭痛嗎,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