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鎖!鐺鐺!”
朦朦朧朧中,蘇城耳邊有鑼鼓聲響起。
幾秒鐘後,他猛然掀開了被子,被凍的一縮的同時明白過來,這不是做夢。
鑽探隊長李仁軍的嗓子,比他手上的破鑼還要破:“大風沙,壓沙袋!大風沙,壓沙袋。”
蘇城還沒醒悟過來呢,一個帳篷裡的三個人,全都一躍而起,亂糟糟的穿上大衣,就開始檢查野營房四周的鉚釘,並將中間充當桌子和床的沙袋搬過來,堵在不牢靠的地方。
“呼呼”的風聲,不知什麼時候變的尖利起來。
蘇城再聽李仁軍變尖的喊聲,明白過來,低聲道:“有大風?”
“聽聲音是,鬼地方!”老馮迅速穿好衣服,又將被褥等東西整理起來,掀開地面上的一塊木板,露出下面黑洞洞的土坑,簡單的鋪上塑膠布,就將被褥全都扔了進去,並對蘇城道:“蘇董,你先下去。”
板子下面是一個一米多深的坑,平常當地窖使用,這種大風天氣,則變成了一個安全的放風洞,就算有大風能吹走房子,也沒可能把坑裡的人給吹出去。
地窖很小,要恨勉強才能裝下4個人,蘇城堅持的搖頭,道:“我幫你們一起收拾,然後一起進去。這麼小的黑窩子,我可不想一個人呆。”
“你先下去,我們收拾好了,再下去。”
“四個人快。”蘇城說著開啟一個泡麵箱子,將茶杯牙缸等等物品,都掃了進去。
老馮也不再勉強,只是手上的動作更快了。
他們把野營房立在土丘的背風處,理論上還是安全的。不過,西伯利亞平原的土丘總體而言都不大,鑽井隊也不能將營房設在距離井站太遠的地方,因此還是存在一定的危險。
最重要的是,大家對這裡的環境都不熟悉,具體會遭遇到什麼樣的惡劣天氣,大家心裡都沒底,要說不害怕,那是假話。幾天前的一場大風,就掩蓋了一輛卡車,誰知道今天的大風天氣的結果會如何。
幾個人動作迅速的完成了整理工作。將東西丟到土坑內,然後全都跳進了坑中。
此時,外面已經有噼裡啪啦的聲響,那是土疙瘩砸在營房牆上的聲音。
坑裡黑洞洞的,被褥等軟和東西裹上塑膠袋,放置在了最下方,四個人或蹲或坐的蜷縮在下面,一隻手使勁的拽著蓋子的把手。
即使風再大,只要上面的保溫蓋不壞,人就不會出事。
蘇城的眼前一片漆黑,只聽著外面呼呼的風聲越來越大。
一會兒,老馮痛呼:“孃的,亂摸什麼,扯到我的蛋了!”
“哎,我找今天下午煮的那顆雞蛋呢……T窩在中間的小劉有點委屈:“本來準備明天當早餐的,這陣餓了,想著吃了算。”
老馮用鼻子出氣:“還不鬆手!”
下半夜,風雪漸去,四人朦朦朧朧的睡了兩個小時,待天明就開啟了門。
門外,堆的整整齊齊的是半米厚的雪,又白又亮,晃眼之極。
老馮給每人分一把鐵鍁,道:“給老黃開門去。”
“開門?”蘇城詫異的跟在後面。他知道老黃是副隊長,也管生活和後勤,是1105隊的大賬房。
“老黃住的那個野營房門朝外開,說是省地方。這麼大的雪,肯定推不開了。”他指指腦袋,道:“南四廠的人,這裡有問題,省個屁的地方,這是我們一起出來了,要是老黃一個人,搗不壞房子就得死裡面。”
門外半米厚的雪是連綿不絕的,堵住了再想推開就太困難了,所以野營房出於安全考慮,要設計成向內開。
這是簡單淺顯的道理,但在90年代,不是每個產品廠商都能考慮到所有那些簡單淺顯的道理。此時的國企正處於一種拍腦袋生產的狀態,以前的時候,他們是藉助各地研究所和設計所的資源進行技術研發、設計和改進,隨著市場經濟的浪潮來襲,不知所措的工廠往往為了省下設計費,採取一抄了之的措施。設計院的研究員做了圖紙也沒人要,自然不會認真做搞設計。有的人為了評職稱,也就不加論證的畫圖出來,往期刊上一發表,就算完事。得到這些圖紙的廠商往往是如獲至寶,找幾個技術員照貓畫虎的修改一下,就開始生產。結果自然是問題重重。
由於是抄的,設計者無責任,生產者無能力調整設計,以至於蠢蛋設計充斥全國,鑽井隊收到一個向外開門的野營房,著實不用驚奇。
看老馮他們的樣子,似乎也是習慣了。
老黃的野營房建在幾百米外的另一個山丘下,門前果然也堆上了厚厚的積雪。
蘇城等人到的時候,和隊長李仁軍一個房間的另外兩個人早已到了,正笑嘻嘻的剷雪聊天,裡面的老黃也有一句沒一句的唱著歌:“頭戴鋁盔走天涯,頭頂天山鵝毛雪,面對戈壁大風沙,嘉陵江邊迎朝陽,崑崙山下送晚霞,天不怕、地不怕,風雪雷電任隨它,………”
在西伯利亞的大雪中,唱著《我為祖國獻石油》,自有一股豪邁之情落入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