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怪異的問:“要是股票價格不漲呢。”
“我和會計說了,如果虧了,我們就進監獄。”王總經理露出決然的神色,道:“我年輕的時候,在監獄裡住了五年,三進三出,再住五年也沒什麼。”
蘇城愣住了:“這又是為了什麼?”
隆盛進出口公司將秘密購買股票,即使託市成功,也不會有帶來名氣。如果不是為了錢,他的付出可說是毫無回報。
王總經理一個停頓都沒有,含笑道:“這麼多人的錢套在裡面,我一個老黨員,總得做點什麼吧。隆盛的錢放著也是放著,真要是虧了,市裡會補上的。”
蘇城想說股市有風險,入市需謹慎。話到嘴邊,他又說不出來了。1991年的股市,並不都是為了賺錢而殺進去的股民,毫不誇張的說,最少有一半的股票,是企事業單位職工在政府的強制命令下,直接從薪水中扣除的,與後世的強制捐款無甚區別,只是比例更大。還有一些人,真的是響應政府號召,為支援國家建設而購買的股票,就像是交了特殊黨費的老黨員。後者也就罷了,對前者來說,連續10個月的下跌的確造成了傷害。
許多家庭,尤其是年輕家庭,在半數薪水被強制購買股票以後,生活都很拮据。在股市連跌10個月以後,很少有人相信深發展會繼續上漲,許多人既等不到股票上漲,也沒辦法賣掉股票,只能私下裡以極低的價格處理了股票,這些損失,是一種非主動的傷害。
王總經理所做的事情,確實是有意義的。託市。不僅能保住深交所。而且能讓很多人和家庭,少受傷害。
見蘇城不說話,童經理咳嗽一聲。道:“王總主動要求,也是為了交易所。深*圳需要一個股票交易所,和上交所不一樣的交易所。這些資金……未來能夠提供的資金非常重要。我們努力招商引資,不就是為了吸引資金嗎?深交所之前有50億的盤子,現在也有35億……如果找香港臺灣的老闆投資的話,我們一年最多也只能找這麼多錢……”
“8000萬元,風險很大吧。”蘇城看向農市長。
王總攔住道:“這種事情,請示是沒用的,得做出來。做對了,上面一聲不吭,做錯了。我承擔後果就行了。時不我待啊。”
他的語氣幾近於殉道者了。
房間內一時間非常安靜。
良久,童經理擠出一個笑容,道:“現在有蘇董的資金。救市一定會成功的。”
“最好如此。”蘇城也不知該說什麼。
王總經理或許是最後一代的殉道者了。他執著以至於固執。偏偏又不在乎自身利益,且勇於打破制度。在大多數時候。打破制度所需要的力量,是遠大於維護制度的。
假如沒有大華實業的資金,也許,王總經理的存在將是深交所存在的條件之一。正如歷史事實所展現的那樣,自始至終,深交所的存在都是極艱難的,一度險被關閉。它沒有上*海的經濟優勢,也沒有北*京的政治優勢,積累也比不得廣*州。它唯一所具有的,就是打破常規的氣度。
蘇城環視一週。農市長、童經理、管行長、王總經理……每個人面前,其實都有金光閃閃的坦途可行,假如按部就班,少做事少犯錯,10年,也許15年的時間,他們就有機會步入國家級舞臺……即使是王總的年齡,若是操作的好,也有十多年的仕途。
然而,他們全都贊同這種非常規的方式。蘇城不能說他們是正確的,但這確實是解決交易所問題的有效途徑——其實,強糾起來,南巡之前的股票交易所,又有幾分法理上的正確性呢?
在一個共同目標下,所有人的選擇已經超脫了正常的政治選擇,也不是純粹的政治投機所能涵蓋的。
這種時候,深究紀律和法律,毫無意義。
蘇城可以抽身而去,以免惹火燒身。但他終究沒有做出這樣的決定。畢竟是20多歲的年輕人,同樣有熱血沸騰的時候。
他跳過問題,輕聲道:“叫你的會計一起來吧,我們就在這裡操作。大華的資金首先入場,如果不夠,再是調節基金,再是隆盛進出口的資金。”
不管深發展最終是漲是跌,在股價下跌的行情下,先出手的將產生最大的損失,或者最小的盈利。因此,託市的時候,最早出手的人吃虧,真正見到上漲出手的才算是抄底。
王總經理斷然拒絕,道:“沒有讓私人虧錢,公家看著的道理。農市長,調節基金先入市,再是隆盛,再是大華,可不可以……”
在正式協議中,已經約定了大華實業優先入場。但在目前的氣氛下,沒人去深究協議。農市長毫不猶豫的說:“可以,就按照這個順序。”
“你們承擔的風險夠大了,大華實業先入場,只要救市成功,只是賺多賺少的問題。”
“風險就是風險……”王總依舊不允。
最後還是童經理出面,道:“那就一同入場吧,每天所需的資金分成三部分……”
幾個人都同意了,搭手微笑。這種討價還價的感覺,有時候是很不錯的。
“我們今晚商量策略,明天早上開始託市。”農市長定下了日程,接著問道:“蘇董還沒有確定住的地方吧,我讓市府招待所整理一個院子出來,新區的條件比不得京城,委屈蘇董了……”
“麻煩農市長了。”蘇城沒有推辭。
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