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之亂,並非因其表面之亂象,根源在於主弱臣強,權臣有取而代之之心。”陳恪沉聲道:“我大宋此時成為大理的宗主,派兵介入大理國內,正是給段氏撐腰。有了大宋的支援和保護,大理權臣再有不軌之念,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說得輕巧,無論是段氏獻土,還是大宋出兵,都會引起劇變。”韓琦嘶聲道:“如此潑天的干係,伱難道不該先上奏朝廷,然後依命行事嗎?”
“當然應該。”陳恪點點頭,道:“下官這不就回來上奏了麼?”
“伱這是先斬後奏!”韓琦黑著臉道:“大理的使者已經抵達雅州,伱讓朝廷如何拒絕?”
“他們名義上,只是就下官遇刺之事來道歉的。”陳恪淡淡道:“現在下官好端端站在這兒,如果樞相不願意接受,便讓他們轉回好了。”
“哼……”韓琦冷哼一聲道:“伱當是兒戲麼?”
陳恪笑笑不說話。
“好了好了。”趙禎出來打圓場道:“無論如何,大理獻土乃是天朝盛事,朝廷應當妥善處理此事,對不對呀,富相公?”說著話,他轉向了富弼。
“官家所言極是,大宋上次有此盛事,還是太宗皇帝時,漳、泉歸地、吳越獻土,當時我大宋威服四海,朝廷隆重接納,告知天下。如今官家仁德,又有大國願意依附大宋,儘管情況與太宗時有所不同,朝廷依然應當妥善處理此事,必不能墜了朝廷的聲威,寒了諸蕃之心,亦不能被人拖進火坑裡出不來。”富弼緩緩答道:“畢竟,大理段氏是走投無路,才想到這一手,不能光看著好處,卻不考慮,自己有沒有那個金剛鑽。”
“宰相此言極是。”趙禎點點頭,示意富弼說下去。
“大理獻土,不是無條件的,段氏要求朝廷立即出兵,幫其穩定政局,這樣一來,朝廷就必須對出兵大理做出評估。如果一切順利,自然是好。但出境作戰,還是山高水遠的大理國。當年太祖皇帝的兵鋒席捲天下,尚且不取大理,蓋因其得不償失。現在我們遇到的困難,肯定比想象的還要多。若是打了敗仗,損兵折將,朝廷的顏面何存?若是被長久的困在大理,要運糧食,要徵兵,朝廷能否禁得起拖累?”富弼看看陳恪道:“但願狀元郎的答覆,能讓朝廷接受。”
“在回答這些問題之前,下官斗膽想先問問相公,收復大理的意義何在?”陳恪卻毫不客氣的反問起來。
“這……”富弼畢竟是有道君子,雖然被反問了,但還是緩緩答道:“一者,開疆拓土,提振大宋聲威。二者,大理有馬有銅,都是我大宋所急缺。三者,得到大理,可以使吐蕃不敢再生二心,一心與大宋對抗西夏。”
“相公所言極是。下官再請問,朝廷得到這三條,願意付出怎樣的代價?”陳恪淡淡道。
“不付出代價是不可能的……”富弼悠悠道:“但當然代價越小越好。”
“不是朝廷不願付出代價,”還是韓琦痛快,接過話頭道:“而是現在國庫沒錢,朝廷沒有可用之兵,懂麼?”
“國庫沒錢,一樣可以打仗,關鍵看這仗有沒有價值,若是有價值,就不愁軍資之所出。”陳恪不動聲色道:“至於軍隊,據下官所知,最近數年以來,廣南西路的軍隊一直在深山老林裡剿匪,而廣西文武也數度請戰,要進入大理剿滅儂智高。可謂軍力士氣皆可用,僅用此一路兵馬,便足矣。”
“不行。”韓琦搖頭道:“廣南西路初定,若把軍隊抽調開,難保再生變亂。”
“戰事已定,總能抽調出一些軍隊了。”陳恪力爭道:“然後再就地招募一些蕃兵,這樣一來可以減輕廣西的隱患,二來,一邊訓練一邊開拔……”
“荒謬!”韓琦呵斥道:“伱以為從民到兵,是一朝一夕就能練成的麼?”
“只要我們動作快些,大理幾年內都不會發生戰爭,有足夠的時間把他們訓練出來。”陳恪道:“軍隊將從廣西出發,沿著紅水河、南盤江,抵達繕闡府。那裡是段家的地盤,我們就駐紮在那裡,威懾高家和楊家,給段思廉創造談判的機會。明裡是給段家撐腰,暗裡則是保護開採銅礦,這才是我們出兵的動機,而不是去幫著段家,消滅高家或者楊家。”
聽陳恪說,出兵不是為打仗,而是為了威懾,趙禎的表情明顯輕鬆了很多,但仍不放心的問道:“陳愛卿,伱真能保證,大宋的軍隊,不會捲入戰爭?”
“官家明鑑,微臣有十足的信心。”陳恪重重點頭道:“因為在滇東的高家,是不會反叛段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