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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母儀天下

能說出這番話的皇帝,從古至今,也只有朱佑樘了。朱佑樘這個人與其他人不同,自幼的經歷讓他對許多事抱著一種淡然的態度,可以想象,連鄭貴妃這樣殺母之仇的人,他都可以原諒,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也可見他的xiōng襟。

朱佑樘莞爾一笑,食指輕輕地搭在黑楠木的燈架上,慢悠悠地道:“不過柳乘風終究還是個有趣之人,朕這麼大的時候就不如他這樣灑脫,那時候……”朱佑樘負著手,微微凝眉,似乎在拾回久遠的回憶碎片,慢吞吞地道:“那時候,朕見了人,總是唯唯諾諾的,尤其是面對父皇和鄭貴妃的時候,心肝兒都要嚇得跳出來。”

張皇后嫣然一笑,二人有過相當長的一段記憶似乎都與朱佑樘和鄭貴妃的記憶有關,那種患難的日子除了戰戰兢兢,更多的還有那相濡與共的柔情。張皇后的目光中掠過一絲難掩的光澤,幽幽道:“若是陛下那時候過於張揚,只怕就沒有你我夫妻今日了,這是因為鄭太妃心xiōng狹隘,睚眥必報,所以陛下不得不如履薄冰。可是柳乘風能張揚,卻是因為陛下心xiōng廣闊的緣故,否則以柳乘風的智慧豈敢這般造次?他是料準了陛下是好人呢。”

朱佑樘失笑道:“你這樣一說,倒像是柳乘風拍了朕的一記馬屁一樣。”他徐徐走到榻前去,牽住張皇后的手,深望著張皇后道:“方才真是嚇煞了朕,現在見皇后鳳體剛健,便想到了從前那些苦盡甘來的日子。”

這二人的柔情還未太久,遠處的亭榭裡,琴音又變得高昂,殺伐之氣磅礴而出,宛若千軍萬馬奔騰。朱佑樘不禁搖頭,道:“這個女兒,卻為何有大丈夫的氣概。”

張皇后幽怨地瞥了朱佑樘一眼,嗔怒道:“這怪得誰來?只怪陛下太放縱了。”

朱佑樘想了想,不禁莞爾一笑,道:“好吧,都是朕的錯。對了,再過幾日便是皇后的誕日,是不是要好好操辦一下?”

能記得老婆生日的皇帝,只怕從古至今也未必有幾個,張皇后不禁笑道:“操辦什麼?驚動了旁人反而不好,倒不如陛下與臣妾在宮裡叫了厚照和朵朵一起來,隨意用一次膳也就是了。”

朱佑樘搖頭道:“若是往年,你要這樣,朕也依了你,可是柳乘風弄出這麼一篇文章,卻是再不能草率了。朕要讓天下人看看國母是如何母儀天下的。你不必再說什麼,這件事朕來操辦,只是到時候請一些人入宮來賀壽,人選方面都依著你就是,你擬出個名單來,朕叫人下金冊去請。”

張皇后無奈,只好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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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臚寺又恢復了冷清,藩王們紛紛別了聖駕,各回藩地,那些奴僕隨扈自然也一併帶走。鴻臚寺的差役們也總算是閒了下來,不少人趁著這空當紛紛告假。

天氣已是轉涼,尤其是這北京城,秋風一吹,這街道已是冒著絲絲的乾冷了。

寧王父子是從南昌來的,一時受不了這北京城的天氣,所以都套了一個金絲襖子,又叫人在房裡生了炭火,似乎還嫌不夠暖和,便叫人把門窗都關緊了。

碳盆裡炙熱的炭火發出金黃的光暈,帶著絲絲熱氣,四壁懸掛的燈籠也將這屋子照的通亮。

原本按道理,他們早該在幾日前就返程就藩,只是因為殿上的事,二人都受了傷,這傷雖說早就調理好了,可是宮中體恤,特地下了聖旨來,准許他們在京城多駐留幾日,他們父子二人倒也一點不客氣,也就住了下來。

這京城和藩地的區別實在太大,多待一日,父子兩個就越顯得火氣重。再加上紫禁城裡受辱的事,尤其是朱宸濠的心情,已是越發的暴躁了。

今兒一早的時候,就因為一個shì從行禮遲了,被朱宸濠足足打了三十鞭子,朱宸濠面sè冷峻,此刻坐在這屋子裡看著自己的父王發呆。

而寧王朱覲鈞此刻卻是半張半眯著眼睛,淡淡地道:“宸濠,你怎麼看?”

朱宸濠猶豫片刻,恨恨地道:“原以為柳乘風這一次必定死無葬身,誰知道這樣還能讓他走脫。父王,你一向說這京城裡頭有三個人非忌憚不可,這第一個是皇帝,第二個是內閣學士李東陽,第三個是秉筆太監蕭敬,可是兒臣看來,那蕭敬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原以為有他出馬,還可以省了我們的事,誰知柳乘風卻又是活蹦亂跳地從宮裡出來。”

朱覲鈞捋須含笑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這不是蕭公公手段平庸,實在是柳乘風的運氣好了一些,你不必憤憤不平,要做大喵事的人又怎麼能只記得這些小過節?以為父看來,這一次為父雖是顏面喪盡,卻也並非沒有得到好處,至少……現在的局面就對我們有利。”

朱宸濠原本還能表現出宗室的氣度,聽了朱覲鈞的話,不由道:“這還有利?父王,咱們來到京城時是何等的風光?平時和咱們關係好的大臣,哪個不是接二連三的來拜訪?現在咱們在宮裡捱了打,連這些人都不見了蹤影,冷冷清清,門可羅雀,經營了這麼久,原以為京師已經有了自己人,誰知道全是一群趨炎附勢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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