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
李東陽今日半休,所謂半休,是弘治對內閣的一種撫卹,考慮到內閣大學士們的年紀不小,每隔十日,就准許歇息半日可以到正午時才入內閣直房,李東陽如平日一樣的早起,家裡的族弟李東棟此刻已是拿了報紙來給他看。
他這族弟比他小了二十多歲,現在並沒有出仕,倒不是他的學問不好,而是為了避嫌。
這內閣大臣的子弟,但凡要參加科舉,若是高中,往往會被人質疑,在弘治元年的時候,當時的禮部尚書長子就曾考中過進士,於是當時士林非議不斷,無數人上書彈劾,狀告這尚書徇sī舞弊,這一下便是捅了馬蜂窩,最後這禮部尚書不得不黯然致仕,其子也取消了成績,到了三年之後,再考時才中了第,只是這老子卻別想再翻身了。
有了這前車之鑑,這些大佬們已經有了不成文的規矩,子弟要應試,都要避避嫌,等退休致仕之後再去謀個出身。
李東棟就是這麼個狀況,雖然只是族弟,卻也怕別人說閒話,索xìng在家裡頭讀書,準備厚積薄發。
而李東陽也對他有幾分愧欠,便叫他從祖籍長沙府搬到京城來,畢竟京城這邊文風盛一些,也好照料。
“兄長,這一下,只怕要出大事了,謝公這一次想要脫身,只怕難了。
李東棟皺著眉頭,他不是不知道,謝遷這件事對李東陽的影響,這麼大的事,整個京城肯定會掀起驚濤駭浪,而內閣,就是旋窩的中1心。
“實在不行,乾脆乾脆”李東棟說話時有些猶豫,閃爍其詞。
李東陽淡淡道:“乾脆什麼?承言,你儘管說就是。”李東棟道:“乾脆和他撇清了關係,上一道彈劾奏書,割袍斷義吧。”這個辦法倒也還算明哲保身,畢竟這事兒誰也不知會鬧出什麼後果,謝遷的結局,看來也只能是黯然離京了,就算是皇上,也未必能保得住他。
李東棟見李東陽臉sè淡然,並不肯點頭也沒有拒絕,繼續道:“東棟也聽到了一些訊息,國子監那邊已經炸開了鍋,市井裡到處罵那謝遷是秤砣宰相,已經有不少人上下串聯,聯名上奏,兄長若肯站出來,既可以明哲保身,撇清關係,也可以搏一個……搏一個……”“搏一個清名是不是?”李東陽吁了口氣,替李東棟把話說了,
他繼續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事情鬧到這個地步,看上去是沒有其他的路可走了。”李東陽沉默了一下,才慢吞吞地道:“可是老夫信謝遷,謝遷不是那種趨炎附勢的人。”
“可是……”
“不必可是了。”李東陽嘆了口氣:“明哲保身固然是好,可是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與謝公相知,豈能在這節骨眼上與他割袍斷義?奏書我要上,以人頭作保,保他謝遷斷不是見風使舵之人。東棟…”李東陽的語氣柔和起來,繼續道:“你的學問已經越來越有長進,一個功名,已是不在話下了,將來早晚要位列超班入翰林的。可是君子好學不倦沒有錯,修身立德也不能疏忽,你沒聽說過,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嗎?朝中諸公都評價為兄狡猾如狐,可是韜略是對敵人,是處置政務,不應該用在知己身上,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是為了我這兄長好,可是這件事兄長已經有了主意,你毋須多言。”
李東棟的臉上lù出慚愧之意,汗顏道:“東棟受教了。”
李東陽打起精神,道:“拿紙筆來,我這便寫一篇奏書,待會兒就去內閣。”
他雙眉皺得緊緊的,叫人取來了筆墨紙硯,寫下一篇奏書,隨即安囑李東棟道:“眼下大亂將生,你好好地呆在家裡,不要和外頭的人去瞎胡鬧,讀自己的書,不必理會外頭的閒言碎語。”
李東棟道:“兄長放心就是。”
李東陽吁了口氣,便出了門,一頂小轎在這京城之中宛若一葉扁舟,看似不打眼,可是坐在這轎中的人,卻是皺著眉,似乎在放眼天下,俯瞰宇內,為這即將到來的驟雨,而心事重重。
“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這學而報是太子和柳乘風的產業,若是太子的文章當真不好,卻又為什麼要公佈於眾?難道這柳乘風當真是睚眥必報?因為謝遷瞧不上他,而故意為難嗎?可是這樣,卻是要搭上一個太子,他為了掰倒謝遷,就這麼肯下本錢?”
李東陽的心思,已經飄到了一個百戶所裡的小人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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