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說實話,這種仗只要不是決定性的大勝,都沒有意義。篤屈部已經死了五百來人了,還有不少受傷的,缺醫少藥,是死是活全憑運氣。
跟隨唐軍南下的河西党項牧民死傷應該會少一些,因為他們武器好,也挺兇悍,這讓篤屈嚴很是憂慮。那個靈武郡王的軍法應該是很嚴的,賞賜估計也沒騙過大家,每次都給,因此河西党項牧民還得南下,這讓篤屈嚴煩躁無比。
我都死了這麼多人,不想打了,為什麼你們還要南下?都拼光了,不是讓漢人撿便宜嗎?
“投降?”閭馬起嗤笑一聲,道:“怎麼投降?投降後到山上去放牧?”
篤屈嚴皺起了眉頭,他承認閭馬起說得有道理,但看不慣他說話的態度。
“襄武、渭源、隴西、鄣四縣也就一兩萬唐人了,他們能耕作多少土地?渭州地方很大的,河流縱橫,土壤肥沃,那麼多平坦的河谷地,唐人能全耕了?”篤屈嚴說道:“我不想打了。那個靈武郡王只要不把我趕山上去,許諾仍然可以在山下放牧,我就降了。伏弗陵氏,不過就是仗著四十年前族裡的人當過河州德論,自以為是共主,對岷、渭二州各部呼來喝去,誰給他的膽子?”
“兩萬唐人當然佔不了這麼多地,但如果將來還有更多的唐人過來呢?”閭馬起說道:“從鳥鼠山到隴西縣,每年春夏那麼多雨水,還有這麼多河流,唐人會放棄麼?如果都是山還沒什麼,就像南邊的宕州、疊州,我不信唐人還有興趣。但渭州不同,你可想清楚了。”
篤屈嚴又有些猶豫了。
閭馬起趁機加了把火,說道:“即便要投降,也得先打一仗再說。如果能打贏了,也好討價還價嘛。岷、渭二州就一個節兒,這不正常,如果唐人多封兩個節兒出來,咱們也能當個官,多好?”
“你還能湊出多少兵?”篤屈嚴問道。
“不下七千。”其實閭馬起吹牛了,和唐人搞摩擦那麼久,最近又在祖厲河畔相持,如今能湊出五千兵就了不起了。而且最近岷州伏弗陵氏沒給他們補充器械,以前都是到伏弗陵氏在渭源縣附近的草場上領取的,但上次居然沒領到,不知道出了什麼變故。
“什麼時候能回來?”
“還得十幾天。”說起這個閭馬起就有些頭痛,祖厲河那邊的草場看來是要徹底放棄了。
“昑屈部還有多少人?”
“以前有五千吧,但現在還有多少不好說。本來被安置在渭源縣、鳥鼠山那一片放牧的,但伏弗陵氏又捨不得那片草場了,把他們趕到了北邊,結果被唐軍殺得大敗,草場也丟了,現在只能在山裡過苦日子。”閭馬起說道。
篤屈嚴的臉色陰晴不定。
他還有五千多人,三部加起來,也不過就湊個一萬多。但唐人南下的牧民就破萬了,即便可以依託地利防守,但如果沒有伏弗陵氏的支援,這仗是打不贏的。
渭州當然養不活三個部落,但如果只養一個呢?
白家部如今不就在會州放牧麼?當地不也有唐人耕田?沒什麼是不可能的。
“轟隆隆!”天色更陰沉了,隱隱響起了雷聲。
篤屈嚴、閭馬起二人同時向外望去,只見淅淅瀝瀝的春雨落了下來。
雨滴落在百年滄桑的青石板上,洗掉了塵埃。
雨滴落在長出了禾苗的農田裡,滋養了春麥。
雨滴落在平坦的河谷大道上,洗盡了血水……
楊悅看著驛道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冷哼一聲。
死的都是蕃人,要麼是降順的河西党項蕃人,要麼是敵對的昑屈部蕃人,他都沒好感。
大帥對蕃人太好了!
不過現在還要利用這些蕃人,他自然不會說什麼,相反還大力褒獎,細細撫慰。
河西党項,他深恨之,即便他們已經是大帥治下之蕃民。
“繼續前進,不許停!”楊悅下令道。
被召集過來的河西牧民們面有難色,不過看著靜靜肅立在雨中不動的定遠軍數千士卒,他們又有些畏懼,硬著頭皮南下了。
一邊走,一邊暗歎倒黴。陰山諸部,走兩邊的山嶺,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屁事沒有,就他們最苦,被喊過來跟著大軍一起行動,這日子怎麼過?
有心直接反了,但部落、家人還在靈州,也打不過一萬多唐軍,只能將一腔怒火發洩到吐蕃人身上,搶他孃的!
一萬餘人就這樣馬不停蹄,蜂擁而下,只用了數日時間就抵達了渭州城以北的山坳口。此時軍糧且盡,陰山蕃部牧民還在山裡與吐蕃人廝鬥。大軍若不想餓肚子,只有向前攻佔渭州一條路可走。
王遇皺著眉頭看向楊悅,這老頭,打仗可夠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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