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依吾兒所言。”邵樹德拍了拍手,吩咐道。
說罷,又湊到兒子身邊,低聲說了幾句。
很快,侍女們將邵樹德常用的冠帶取了過來。邵承節讓侍女們跟在身側,第一個走到丁會身前,道:“昔年將軍與李罕之、李存孝戰於河陽,兵不過萬人。賊步騎數萬,旌旗遮天蔽日,將軍與之逆戰,大破賊騎,尋又二戰,存孝、罕之再敗,安休休奔逃。攻徐州,屢戰屢勝,與朱瑾戰於金鄉,瑾單騎走免。將軍之軍略,令人歎服,今後還要時時請教,還望將軍勿厭。”
“世子聰慧英武,禮下於我等鄙賤之人,復有何言?”丁會嘆道:“日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邵承節又到葛從周身前,賜以冠帶,道:“我父嘗言,梁地諸將,我獨懼從周也。以一旅孤軍,使我數萬大軍不得進。將軍大小百餘戰,生擒將校無數,古之名將莫及也。”
葛從周起身致謝,有些慚愧地說道:“汜水之戰,為夏王騎軍所破,輸得心服口服。世子這麼說,慚愧,慚愧。日後但有差遣,無不從命。”
邵承節笑了笑,又到康延孝身前,道:“康將軍出身代北,熟悉晉軍。南奔汴州之後,從隊正做起,終至大將。其中艱難,非老於沙場者不能言,請受此冠帶。”
康延孝起身接過,連聲感謝。
……
一一賜下冠帶後,邵承節又回到了父親身邊。邵樹德高舉酒樽,招呼眾人痛飲。俄爾又有美人獻舞,氣氛漸漸熱烈了起來。
大家都是武人,有什麼放不開的?一個個喝酒吃肉,呼朋喚友。
“二郎,昨日為父要教你的絕技,便在此中了。”邵樹德輕笑道:“梁將如何?”
“其實都挺有本事,非庸才。”邵承節說道。
“這就對了。”邵樹德點了點頭,道:“為君者,手下若鐵板一塊,會怎麼樣?”
“寢食難安。”
“吾兒聰慧焉。”邵樹德笑道:“梁將,完全可以用,這是咱們父子的另一張牌。他們新近來降,以前的一切功名利祿都不作數了,立功之心熱切,是一把很好用的刀子。”
“阿爺之意,大力提拔、重用梁將,與關西武將打擂臺?”邵承節問道。
“大錯特錯!”邵樹德臉色嚴肅地說道:“我起家靠的是關西武人,擊破梁地也是關西武人奮勇拼殺所致。你要知道國本在哪裡。降人可用,可驅使,可消耗,但他們對為父的忠心有限,也沒有多深的情分。情分這個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但左右了太多東西。李克用的權謀一塌湖塗,但他怎麼能籠絡那麼多豪勇之士效死力?哪怕富貴不及梁人、夏人,但少有叛者。原因無他,情分耳。”
“梁地降將,儘管用,儘管驅使。但萬萬不能冷落了關西的元從老人,否則,便是我也保不……”邵樹德頓了頓,接著道:“以關西武人為國本,適當禮遇、獎拔梁地降人,激勵他們為我征戰。夏地諸將看在眼裡,也會收起驕墮之氣,以後會更賣力些。二郎,可懂?”
邵承節對這個理解還不是很深刻,但還是應道:“兒知矣。”
當然,也不是全然不懂。他讀史書,看到很多君主在臣子中維持平衡,有諸多派系。父親的意思是可以有派系,派系也是不可能消滅的,但一定要以元從老人為主,最終形成強勢的元從老人派與弱勢的梁地降人派共存的局面。
這事,他還得再琢磨琢磨,請教請教。唔,第一時間想起了胡真和段凝,邵承節感覺有些問題,他們也是梁地降人,是不是過於親近這些人了?關西老人會怎麼看他?
唉,這些事太煩了,遠沒有上陣廝殺那麼痛快。
“阿爺,降兵怎麼辦?”邵承節突然想起這茬,問道。
“整編。”邵樹德已有了定計,道:“鐵林軍來後,先揀選四千梁兵,打散後編入各營。今後鐵林軍左右兩廂各有步卒一萬二千、騎卒三千。”
這事邵樹德其實想了很久了,最近才下定決心。
目前軍號太多,各軍人數也不一,重編已經勢在必行。鐵林軍只是其一,事實上最先接受整編的將是武威、順義、積石三軍。
武威、順義二軍正在返回汝州的路上,積石軍在前往汝州的路上。
武威軍是老牌部隊,算是邵樹德的核心嫡系。順義、積石二軍則遠沒有這麼親近,這次正好合並了,新軍軍號“武威”,分左右兩廂,軍額三萬。
武威軍目前還剩步卒六千左右,騎卒一千五百餘。積石軍還有步卒五千、騎卒兩千四百餘。順義軍曾經損失不輕,但已經整補完畢,目前齊裝滿員,有步兵五千、騎兵兩千。
整編之時抽調梁軍降兵八千,左右武威軍軍額便能達到三萬之數了。
在邵樹德的設想中,未來軍號不會保留太多的,競爭勢必會十分激烈。
“每一次整編,都是加強控制力的絕好機會,也是施恩的大好良機,吾兒須謹記。”邵樹德低聲道。
說罷,端起酒樽,下場與降將共飲,加深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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