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嘚嘚……”數百騎猛然衝出了駐馬地,開始加速。
他們的速度很快,衝擊的勢頭非常猛,好像要不顧傷亡,直接殺入梁軍的長槍叢中一樣。
“嗖!嗖!”一萬梁軍排出了多個小陣,中軍右翼集體右轉,弓弩散隊勇敢地上前數步,拿著長得嚇人的大弓,破甲重箭不斷飛出,射落了十餘騎。
鐵騎軍一個轉向,又兜到了另外一邊。
邵樹德登上了一處緩坡,仔細觀察戰場。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香積寺之戰的過程。那場戰役,唐軍方面由僕固懷恩率領四千回鶻精兵,策馬繞後襲擊安史叛軍,最終獲勝。
但回鶻騎兵從午時等到了酉時,坐視雙方步兵陣列而戰好幾個時辰,這才斷然出擊,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騎兵打步兵,步兵列陣,騎兵不從正面攻,迂迴側翼和背後,一定能贏嗎?至少回鶻人認為不能贏,必須等敵人步兵體力、精力、士氣經過長時間的消耗後,才有把握。同時,也不能不考慮到來自於闐、大食的騎兵正面牽制住了叛軍的騎兵,這才有機會一錘定音。
今日梁軍騎兵約等於無,大概就百餘騎,另有數十騎斥候、散騎,邵樹德還沒放在眼裡,這就幫了他很多忙了。
雙方步兵已經開始正面交手,一線刀槍相交,血肉橫飛,誰都不肯退卻一步。
定難軍的騎卒從左翼包抄了過來,小心翼翼地遊走著,給敵軍施加壓力。
敵軍步兵兵力上的優勢很小,騎兵更是完全居於劣勢,久而久之,精神上的壓力並不小。
“嗖!嗖!”梁軍一個散隊五十弓手走得稍微遠了一些。
數百夏騎抓住機會,從側翼猛衝了過來。敵軍陣後箭矢如蝗,衝鋒過程中不斷有騎兵落馬,但最終硬是讓他們攔腰衝進了正往回且戰且退的弓手散隊之中。
戰馬一衝而過,馬刀帶起了殷紅的鮮血,在夕陽照耀下顯得是那麼地妖豔。
五十人的散隊慘遭重創,瞬間死傷三十餘人,另有七八人被衝過去後還回頭施射的騎兵撂倒。
誰說武藝沒用的?射箭考核時左右開弓、連續施射、臥射、回射加分是有道理的啊!
“還是虧了!”邵樹德輕輕搖了搖頭。
鐵騎軍的騎卒都是老於戰陣的精銳,梁軍那些射重箭的弓手估計也不是善茬,箭箭咬肉,但交換起來還是很吃虧。
騎兵不斷在敵軍側翼、後方襲擾,逼得梁人臨戰抽隊,整個陣型幾乎變成了一個刺蝟。
“夾馬軍一直在東線與二朱、時溥打,聲名不顯,沒想到也這麼難纏。”邵樹德笑了笑,道:“越難纏,老子越要吃了你。每打掉這麼一支老衙軍,不但削弱朱賊實力,還可以壯大己身。”
野利克成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年輕的臉上滿是躍躍欲試之色。
“穩住!”邵樹德哈哈大笑。到底是少年郎,他應該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規模的慘烈廝殺,心情激盪可以理解,誰都是從這一步走過來的。
“我還要靠你保護呢!”邵樹德眨了眨眼,開玩笑道。
他身邊就五百親兵,外加鐵騎軍千人,如果賊人有很多騎兵,再有猛將兄帶著直衝而來的話,邵樹德就得親自下場了,反正他已經給步弓、騎弓都上好弦了。
野利克成一臉堅毅,道:“末將就是死也要死在大王身前。”
親兵們都拿目光看向他,有人下意識握緊了手裡的器械,做好了死戰的準備。
當然,事情並未走到這一步。
王敬蕘忙得很,他甚至離開了中軍指揮的位置,帶著親兵來了一波反衝殺,將有些抵敵不住的前陣陣腳穩住了。
一杆鐵槍威風凜凜,橫掃千軍,邵樹德目光所及,已經有三個背插認旗的小軍官讓這廝捅死了。
“勇將一個,和王彥章一樣。”邵樹德評價道。
王彥章這人很神奇,讓他帶領大軍打仗吧,勝率著實不高,好像作為主帥的能力不夠。但他總能在戰敗之時,或帶人衝出重圍,或殺退敵人追兵,全須全尾地回來。地位低下之時率兵衝陣,也屢屢破敵,說穿了就是個將才,非帥才。讓他執掌後梁主力大軍,其實是不太合格的。
又一隊騎兵翻身上馬,從蔡水西岸壓了過來。他們攜帶了一些戰鼓,直接在賊兵側後擂響,數百人齊聲喊殺。
喊完之後,再度上馬,繞到另一處,繼續如此操作。
戰場之上混亂得很。雙方一線交手的步兵棋逢對手,殺得難分難解,傷亡大得驚人。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梁軍軍士的情緒越來越焦躁,越來越恐慌。關鍵時刻,王敬蕘大呼一聲,讓人扛著大旗跟上,披重甲步戰,連續前衝,激勵士氣。
雙方第一個陣都已經潰散了,潰兵從陣與陣之間的通道往後溜,後一個陣直接頂上,再度絞殺在一起。
折嗣裕也急了,直接帶著千餘騎兵披甲,朝賊陣側翼一角衝去。
迎面飛來的箭矢掃倒了不少騎士,他們硬頂著傷亡,橫向拉開,在騎弓的射程範圍內打出了一輪拋射。
一輪射罷,第二波數百騎又至。接著是第三波、第四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