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諸道的情況確實不一樣。
像安西、雲南、遼東等道,就算將三分之二的田稅留在地方上,也是合理的。
以安西道為例,當地還在打仗,屯駐了大批兵力,自己所產的糧食猶嫌不足,還需從外界輸入,你再把田稅運來運去,不是自找麻煩,徒增消耗麼?
當地目前執行的實際是全部田稅留道、留州的政策。
而沒有戰亂,或者說田稅比較充裕的地區,則可適當提高一些比例,朝廷拿走一半甚至更多,都是可以的。
“朕亦是此意。”邵樹德說道:“江淮諸道,太平無事,又有魚米之鄉的美譽。河北地平無垠,沃野千里,朕覺得一半以上可為上供,甚至更多。具體比例,你們再議一議。”
“臣遵旨。”杜曉倍感壓力,這事沒那麼好辦,怎麼調整比例,都會捱罵。
假如聖人要從江南收走七成田稅,而安西道田稅全部留在當地,江南人能樂意麼?這還算好的,在實際執行中,很可能還要給安西道補貼,也就是說他們自己的田稅不夠用,還需要從別的地方調入……
以江南之財賦,養北方之勁兵。這是聖人提出的基調,果然非常形象。
“現在說說商稅。”邵樹德招呼杜曉坐到他身旁,指著榷稅一欄,說道:“你建議裁撤一些稅種,甚好。一年收不到幾個錢,反倒弄得雞飛狗跳,百姓不安,確實該停徵,甚好。”
榷稅林林總總幾十種,第一名年收幾百萬緡,最後一名年收幾百緡。
雖然收得少,但一樣擾民,徒增厭惡,可能徵稅成本都不能覆蓋,不如取消。
對了,榷稅是朝廷直接收取的,與地方無關。
如榷茶錢,可以理解為針對茶葉這種商品的消費稅。
後世中國一共有十五大類的商品,如菸酒、鞭炮焰火、高檔化妝品、珠寶玉石、成品油等有消費稅,其他品類沒有。
此時一樣,鹽、茶、漆、鐵、煤等少數商品有榷稅,大部分沒有。
中唐以後,朝廷為了收鹽稅,派出榷鹽使;為了收鐵稅,派出榷鐵使。
最初只有這兩種榷稅的時候,朝廷專門設了一個鹽鐵使來總領這些稅收。
鹽鐵使在各鎮有分支機構,專事徵稅。
後來加入了茶稅、漆稅等,名字沒改,仍由鹽鐵使負責。
這些直屬於朝廷的徵稅機構,理論上與地方藩鎮無關,藩鎮也無權干涉他們的工作。徵稅遇到困難時,朝廷派往各鎮的監軍還要督促節度使協助徵稅、轉運。
可以說,榷稅才是朝廷財政的命脈,因為這是獨屬於朝廷的稅收,無需與地方分潤——理論上而已,實際情況較為複雜。
“諸般雜榷減免三十餘萬緡,然加徵榷酒錢,是否合適?”邵樹德問道。
“陛下,臣等以為,雜榷已廢,百姓所受滋擾減少,而今只多收一個榷酒錢,當無大礙。”杜曉說道。
說完,他又詳細解釋了一番。
雜榷收不到幾個錢,但稅吏上門,趾高氣揚,擾民極盛。
你減少一個雜榷,百姓受到的滋擾就少一分。
這麼一算,罷免了十來個雜榷,百姓——主要是從事該行業的商人——的日子要好過很多,心裡舒爽了。
在這種情況下,加徵一個榷酒錢,委實算不得什麼。
“前唐上一次收榷酒錢是什麼時候,所得幾何?”邵樹德問道。
“唐文宗太和八年(834),收得156萬餘緡。”
“這個一百多萬緡,不包括河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