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周本道:“待會我便將戰船開入古汴水,阻遏夏賊,你快些。”
張廷範匆匆離去。
他不太想投降,也不敢投降。城內還有淮將李濤所領兵馬呢,他不確定如果表露投降之意,會不會直接被殺了。吳王也是要臉的,沛縣已經出了那檔子事,難得吳王不追究,有些事情還是別冒險。
再者,侄兒張超已經降夏,他南去廣陵,張氏兩邊都有人為官,從家族延續角度來說,並不是壞事——他已經將張超的妻兒偷偷送出了城。
徐州,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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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五月二十一日起,徐州城內外便是車水馬龍。撤離的動靜之大,即便遠在泗水對岸,也清晰可聞。
葛從周、賀德倫、李公全三人登上了徐州城北的山嶺。
山下雨霧連綿,幾乎遮蔽了巍峨的徐州城牆。
朱全忠奪佔徐州之後,花大力氣整飭了諸縣的農田水利設施,同時發役整修城牆及外圍堡寨,將數年征戰之中嚴重受損的城防設施修葺一新。
如今的徐州城,確有幾分崢嶸氣象。
城牆之外,是縱橫交錯的河道、港汊。河面上桅杆如林,佈滿了大大小小的艦船。偶有幾艘戰船帆槳並用,緩緩開到城北,耀武揚威一番之後又調整船帆,順流返回。
這是在警告,好囂張的賊子!
作為徐州行營北面招討使,葛從周並沒有如周本、張廷範所想的那樣靜等淮人撤離。事實上他還是努力過的,但這個鬼天氣,火攻無效,身邊又沒有製作砲車的工匠,很難對付得了淮軍水師。
況且即便人家的水師不來阻攔又如何?造浮橋之時,一舉一動都在守軍眼皮子底下,若在渡河之時被人半渡而擊,損失可就大了。再退一萬步講,成功渡河了又如何?那泥濘的土地,根本跑不起來,當軍士們艱難踟躕的時候,只會成為對面箭失的活靶子。
大範圍迂迴包抄也沒用。以這個行軍速度,一天走十餘里都算快的,有那工夫,人家早撤完了。
總而言之一句話,只能眼睜睜看著人家跑路。撐死了在撤退尾聲的時候,抓住淮人急著撤退的心理,看看能不能嚇得他們自亂陣腳,抓住一點尾巴。
“徐州一下,一時半會多半還走不了。”葛從周說道:“徐州必然遣人留守,彈壓地方。淮北或還有城池未克,須得我軍南下。”
“留守徐州的好事可輪不到咱們。”賀德倫笑道:“定然是義從軍分駐徐泗各重鎮了。龍驤、龍虎、拱辰、捧日、捧聖五軍,還是勞碌命。最遲秋季,大部就得南下。若楊行密沒有從泗州撤軍,還得彙集諸軍圍攻,難哪!”
雜牌軍就是雜牌軍,這就是他們的命運。
打完這仗,說不定又要抽調“有功將士”若干,補充夏王嫡系部隊的戰損。而這些有功之士,一般都是勇勐善戰之輩。上次在兗州已經抽出一批了,諸軍不說傷筋動骨吧,也實力大損,至今未恢復元氣。
再這麼反覆抽調幾次,龍驤諸軍怕不是要被折騰散架了——骨幹沒了,光靠那些傻呆呆的普通軍士有什麼用,不還得花力氣重新培養?
但大家累了,沒那份心氣培養了。
“朱珍會不會繞道徐州南方,搶一把功勞?”李公全突然問道。
葛從周的嘴角泛起一絲嘲諷。
算了吧,朱珍如今就是那算盤珠子,不撥不動,撥了才動。
義從軍使沒藏結明倒是有立功的心思,或許會繞過蕭縣,試圖東進徐州,製造混亂。但輜重車輛多半跟不上,帶不了幾日糧草,他未必會選擇冒險。
不過李公全這人挺有意思,立功之心甚切啊!拱辰軍不過五千來人了,戰後被合併的可能性相當之大,他可能也是在做最後的掙扎。其實何必呢,打得好如何,打得不好又如何?立下不世奇功,只能招惹夏王關西元從的敵視,很沒意思。
李公全,想不開啊。難道你不知道魏州武人,最不受夏王待見麼?
“走吧,沒什麼看頭了。”葛從周說道:“這幾日找找有沒有隱蔽的涉渡點。大隊人馬過不了河,小股精兵還是有可能的。再把那個張超叫來,問問他有沒有辦法聯絡城內軍士,總這麼幹看著也不是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