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綠,朝貢道也。」自江口乘船,舟行百餘里,然後再換小一點的船隻,溯流而上五百三十里,至丸都城。又溯流二百里,至神州。
神州在今吉林省白山市臨江市,也是西京鴨綠府的府治所在地。這裡是一處水陸轉運樞紐,物資、人員在此上岸,然後走陸路前往中京、上京,故十分繁榮。
「管他愛什麼!」周繼英笑道:「豆子也收了不少,做成豆餅發走了,馬兒愛吃。西京這地方,滿眼都是山,以為窮困無比,但細細搜刮一番,油水卻也不少。乾果、山野貨、魚蝦、豆子、稻麥、牛羊之類,和中原差異很大,但真的不錯。秦王也甚為滿意,督促我等繼續搜刮糧草。」
高昭望聞言苦笑。
西京固然不算窮,但也談不上富。之所以老百姓家裡有點積蓄,主要還是人太少了,沒那麼多人跟你爭搶。按照夏人的話說,就是「人均資源豐富」。但再豐富,被這幫如狼似虎的軍兵一搶,估計也窮得底掉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受損的是渤海人,關我高句麗人屁事?
「對了,西京、東京、南京地界之內,有許多靺鞨部落,百餘年前渤海人內遷安置的。」高昭望似是突然想起,提醒道:「雖說渤海人謂之'熟部',與北邊的'生部'相對,但兇悍桀驁,野性難馴,還是要小心一些。」
「搶都搶了,說這些作甚?」周繼英見他大驚小怪,有些沒好氣地說道:「高長史不妨看看那邊。」
高昭望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卻見一大群靺鞨人趕著黑壓壓的豚豬到草地上。而草地之上,已經有人在宰殺了。
豬皮被收走,製作甲具,內臟便留在本地,充作駐軍補給,肉則做成脯,裝船發往神州前線。
「他們——沒反抗麼?」高昭望驚問道。
浿北也有靺鞨部落,一直讓他們頭痛。不納賦稅,還時常劫掠,簡直就沒一個良民。小孩生下來就好勇鬥狠長大了更是不得了。浿北諸郡一直眼不見心不煩,當他們不存在,雙方相安無事即可。
如果非要從中原挑一個群體與之對應的話,那麼只有「蔡賊」了。
蔡賊平時種地,手頭緊了就出去搶劫。向北是洛陽、汴州,雖然富庶,但軍事實力強大。比如宣武節度使常年養兵十萬,你去和他們打不是找不痛快麼?於是蔡賊大量出現在襄陽、鄂嶽、江西、淮南一帶,四處劫掠,悍勇難制,以至於唐廷不得不聯手各鎮,組建專門的部隊圍剿,這才稍稍遏制住了他們的囂張氣焰。
這些人和蔡賊太像了。
「反抗有何用?」周繼英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道:「已經挑了幾個小部落了,敢不納貢,就要有死的覺悟。不過這些人確實挺狠,兄弟們費了一番手腳,才把他們制服。」
高昭望聯想到來的路上,從船頭看到不少順水飄下的屍體,頓時不寒而慄。
中原禮儀之邦,盛產的卻是兇狠無情的武夫,唉。「朝廷好手段。不過對付這些愚昧兇頑的蠻人,還是得施以懷柔之策。就算搶光他們的部落,也得不到多少東西,說不定還是虧本的呢。「高昭望乾笑了兩聲,終於談起了正事,只聽他說道:「我從浿北運來稻麥三萬斛,還請交割一下。」
「
這你得找杜府尹了。」周繼英說道:「他就在城裡。」
「好,老夫這就去尋他。」高昭望拱了拱手,說道。
就在此時,數騎從城北馳來,高聲喊道:「大捷!大捷!威勝軍攻城旬日,屢挫賊軍。六月初六,賊西京留守張定保開城請降,神州克復。」
高昭望下意識停住了腳步,又默默聽了兩遍,確定沒錯之後,連連感慨。
渤海是真的不行了,日暮西山,一副敗亡之相。西京下轄四州,即神州、桓州、正州、豐州。桓州去年就被攻克,神州剛剛被佔領,只剩正州、豐州了。
正州位於桓州西面,夾在沈、桓之間,兵微將寡,一時間沒人去料理。這時候是不是該降了呢?反正去年夏軍過境的時候,他們壓根沒阻攔,估計差不多了。
豐州還有一番爭奪,畢竟這是中京顯德府的門戶,不可能輕易丟棄。但也就只能稍稍拖延一下罷了,最終結局不會有什麼兩樣。
周繼英也在一旁聽到了,連連大笑,暢快不已。「將軍可是要北上了?「高昭望也不急著去找杜光乂了,問道。
「不會。」周繼英嘆了口氣,道:「西京的賊軍已經覆滅,但南京南海府總有兵馬西進窺伺,我怕是走不了。」
「將軍,南海賊兵孱弱....."高昭望心中一動,說道:「若遣一支偏師東進,配合我浿北兒郎,或能攻取之。」
「浿北已經貢獻了五千鄉勇,還要出兵,很拼嘛。」周繼英笑道:「這得秦王定奪,你和我說是沒用的。」高昭望自失一笑,道:「老夫明矣,這才奏報秦王。渤海已是冢中枯骨,此時不抓住機會立功,將來只能追悔莫及。」
說罷,行禮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