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一共三十餘戶,以土坯房為主,屋內的陳設極其簡單,說家徒四壁並不為過。不知道原本就這樣,還是經歷多番搶劫後變成這樣的。
土炕內有燃燒的痕跡,拿手摸上去,還有餘溫。
「沙陀兵過路時在這住過。」村正跟在他身後,解釋道。
張全義點了點頭,問道:「這是你家?鄉籍何處?」
「是我家,深州饒陽縣人。」村正答道。
「來這多久了?」
「半個月。」
「感覺如何?」
「地是不錯的。過幾天平整一下,明年開春後播種,應該收成不錯。」
張全義點了點頭,又問道:「平整土地之外,還做了何事?」
「護送咱們來的武夫提醒過,準備過冬薪柴。」
「準備了嗎?在哪?」張全義問道:「帶我去看看。」
村正不意這位官人如此認真,竟然要去看他準備的薪柴,立刻應道:「官人請隨我來。」
說完,帶著他們穿過北門,到了後院之中。
張全義掃了一眼,院落內養了幾隻雞,正低頭刨食,居然沒被過路的武夫順走,也是神奇。
西北角上開闢了一塊菜畦,此時空空如也,什麼都沒剩了。
東北角上有一棵李子樹,也沒有果實。樹下一口井,井上蓋著蘆葦編成的井蓋。
「你們是幸運的。」張全義感嘆道:「若無渤海人遺留下的房屋,你們這個冬天可不好過。」
村正嘆道:「此皆聖人之恩情,不知幾時可還完。」
張全義聞言笑了,問道:「在北平修了幾年宮城,不恨聖人麼?」
「輸了就要認。」村正說道:「總算聖人仁厚,給了咱們一條活路。」
「你能這麼想就好。」張全義說道:「聖人對作亂的武夫,向來不留情。張萬進據潞州滿門誅滅。你們還能活著,本就是幸事。蒙州這天時不好,一年只能種一季糧,但勝在地力好,開墾好了之後,畝收兩斛不在話下。「
「能收兩斛?」村正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他知道這地肥,黑油油的,但一畝地收兩斛糧食卻是他沒想到的。
「如何不能?」張全義說道:「昔年黑齒常之在青海屯田,一年種一季麥子,畝收兩斛。如此,則軍糧豐足,甚至有餘裕在大飢之年支援關中。蒙州,除了冷之外,沒什麼缺點。對了,你可會射箭?」
村正伸出滿是老繭的雙手,道:「玩弓不下十年了。」
「那不就很好麼?」張全義笑道:「閒時去打打獵,日子說不定比中原過得還好。」
村正勉強笑了笑,不太相信。
「你小子可別不信。」見村正不信姐夫的話,蔣玄暉跳了出來,道:「這裡的野獸跟傻子似的,人靠近了都不跑,只要有心,弄幾頭打打牙祭很簡單。」
「官人說得是。若真如此,倒是個好所在了。」村正笑道:「趕明日便找人制副弓。聽聞土人以樺木製弓,或可試試。」
張全義的目光在院落內外掃視良久,道:「這薪柴怕是不夠啊。」
村正有些吃驚,問道:「敢問官人,這些薪柴足燒兩月之久,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