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圖克點了點頭,道:“阿爾泰回到喀喇沙後,四處宣揚攔路的高昌回鶻已滅,我們一旦與夏國結親,兩國便可大舉通商。波斯人、大食人都需要夏國的絲綢,其間的利益很大,不少人動心了。”
“我也聽到了。”薩曼尼點了點頭,說道:“褐色大地披上了綠色絲綢,夏國商隊又將喀喇沙錦緞鋪陳。”
“倘若夏國商隊的路上絕了塵埃,無數的綾羅綢緞又從何而來?”
“阿爾泰不去寫詩可惜了。”薩曼尼淡淡地笑道。
“他昨日稱你為‘阿賈姆’,若有機會,我必殺了他。”薩圖克回過頭來,仔細看著阿曼尼的表情,安慰道。
“阿賈姆”在大食語中是驢的意思,單純這種稱呼,還算不上多麼侮辱人。但薩曼尼是波斯人,這就不一樣了。
大食征服波斯後,因為文化相對落後,於是挑選了大量波斯人擔任行政、教育、工藝、農業官員,還讓波斯人擔任翻譯。
但波斯人的種種才華讓大食人深感不安,於是對他們進行壓迫。
“阿賈姆”就是大食人對波斯人的一種蔑稱。屈辱的現狀、亡國的哀痛喚醒了波斯人的民族意識,並進行種種抵制,發展自我文化。
大食阿拔斯王朝建立後,波斯人因為有功,地位得到較大改善,因此“阿賈姆”這一稱呼不太流行了。
阿爾泰當眾對著薩曼尼叫“阿賈姆”,挑釁的意味非常濃,根本沒把這個副汗放在眼裡,薩圖克擔心他的引路人情緒失控,因此出言安慰。
薩曼尼什麼表情都沒有,只念了一句詩:“我是貴胄子孫,出身於望族名門;科斯洛是我的祖父,薩珊王是我的父親。”
薩圖克心領神會,立刻接上:“你們長期只能與駱駝交談,所以伱們的語言粗俗下流,你們的口音不堪入耳。”
兩人各用巴列維語唸了句詩,唸完之後,相視一笑。
薩圖克是個敏感的人他知道自己的引路人並沒有真正釋懷。
他,一個落魄波斯王子,千里投奔而來,雖然位列副汗,看似地位尊崇,但實則沒有任何權力。
但他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即便如此境地,他透過漫長的時間,終究還是發展出了自己的勢力。
這個勢力如今由薩圖克掌控,他們有共同的紐帶,內部十分團結,並且每一天都在壯大,足可以做驚天動地的大事。
對此,薩圖克十分感激。
房間中一時間沉默了下來,兩人各自想著心事,神遊物外。
薩曼尼想起的是離開許久的故國。
布哈拉還好嗎?那是他生長的地方。
聽聞幼主繼位,國中叛亂不休。對此,薩曼尼很是無感,他對布哈拉有很深的感情,但不代表他喜歡統治布哈拉的人。
如果薩圖克能成長起來,或許可以讓自己一夙心願?
薩圖克想的則是收復舊土。如果有機會的話,攻佔布哈拉,滅亡薩曼國。
勝利的那一刻,因為薩曼尼的關係,他會仁慈地對待新徵服土地上的人民,把他們變作自己的臣民。
“你是不是已經下定決心了?”良久的沉默之後,最終還是薩曼尼首先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