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不深,言亦不深,可惜,可惜了。
不過,陳誠隱隱覺得,宋樂內心深處的渴望,自身所秉持的理念,應該和他是一致的。他們追求的都是輔佐賢明君主,掃平亂世,還天下一個長治久安。
你想當蕭何,我欲為張良,又有什麼不同?
至於其他人,陳誠還沒放在眼裡。
趙光逢頂多算半個能讓他入眼的,蕭蘧、盧嗣業之輩,就只懂得逢迎了。
辦事是一把好手,但沒有自己的想法,不能給君上提供有用的建議。這類人,不過是奉旨辦事的“匠人”罷了,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不過,聖人眼下需要的就是這類人吧?
他不需要有想法、有理念的人,因為他已經定下了大方向,他現在需要的是能夠執行他意志的官員甚至是繼承人。
步入人生暮年的天子,就是這麼自信,又這麼剛愎自用。偏偏他在盛年時還積攢下了巨大的威望,他總是對的,沒人敢質疑,若有,那就請他離開。
陳誠吁了一口氣,其實,他對聖人讓他致仕沒有什麼怨恨。
相反,他對如今的地位非常感激,只不過本能地想要維護邵家江山罷了。
或許,聖人並沒有錯吧。
從四十年前開始,他就總是對的,一路對下去,打敗了所有對手。
或許,古來賢君的道路並不止一條吧。
漢代還有黃老學說,休養生息之下,國力臻至鼎盛,終於讓武帝有了揮霍的本錢。
他只是有些擔心。
時移世易,風氣不比漢時了。
這時候不拔高德教的地位,用禮來壓制喪亂的人心,可行麼?
沒人能給出答案。
聖人想用他的壽命,來鎮壓天下。
甚至就連繼承人,都選的武夫,父子兩代接力,鎮壓天下,確保他的構想不被社會動亂所打斷。
這樣的豪情壯志,陳誠是佩服的。
這不比打天下容易,甚至更難。聖人豪賭的魄力,也讓人震驚。
他就是有些擔心。
他擔心的並不是自己。
他擔心金色的麥田變成荒蕪。
他擔心繁華的城市變成廢墟。
他擔心老弱婦孺變成獸兵嘴裡的食物。
他擔心嘔心瀝血治理的江山碎成一地。
他擔心聖人的不世功業毀於一旦。
“霧裡看花……”他又提起筆,寫下了四個字。
沒人能看清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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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雍府上,高朋滿座,歡聲笑語不斷。
國朝政事堂有七位宰相,其中兩位是中書侍郎,兩位門下侍郎,一位秘書監,剩下兩位一般是六部中的某兩位尚書。
王雍之前任少府監,這是要比六部尚書還低半格的職位,結果直升門下侍郎,可謂突飛猛進。更重要的是,這是簡在帝心啊,他在政事堂中的分量,已經不能以門下侍郎來看待了,縱是趙光逢、蕭蘧二人,估計也得客客氣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