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非政事,隨便說說即可。朕也不是那等耳根子軟之輩,有自己的判斷。”邵樹德鼓勵道。
“陛下。”種氏猶豫了一下,說道:“你似乎覺得海的盡頭,還有些什麼?”
邵樹德吃了一驚,沉默片刻後,問道:“何出此言?”
“若只是尋常捕獵海獸,鯨海那邊已經取之不盡了吧?”種氏說道:“光一個庫頁島,妾就聽聞,躺在海灘上玩耍的海獸不計其數。近年來,不光皇宮與公卿之家,就連尋常富戶,都有求購象牙的。這些象牙中,有多少是雲南、安南送來的象牙,又有多少是遼東的海象牙呢?捕了這麼多年,海象一點不見減少,渤海商社賺得盆滿缽滿,可見海獸數量之多。陛下經常強調‘邊界’二字,不會貪得無厭。但此時此刻,卻想探尋海的盡頭,陛下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邵樹德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你覺得有什麼?”
種氏想了想後,說道:“莫非存在一個像大夏或大食這樣的大國?因大海相隔,彼此不同音訊,陛下派人遠航,是為了找到這個大國,與其互通有無?”
“為什麼這麼說?”邵樹德不動聲色地問道。
“還不是陛下動不動就要與人做買賣,互通有無?”種氏輕笑道:“如果海的盡頭真有這麼一個大國,兩邊交通往來,商貿盛行,這不是陛下最喜歡的事情麼?”
“是有那麼幾分道理。”邵樹德啞然失笑。
原來,身邊人早就把自己的脾性、愛好都摸清楚了。他非常喜歡對外開展文化、貿易交流,這個是瞞不住人的,甚至幾乎成了他身上的標籤。
“真有那麼一個大國麼?”種氏好奇地問道。
“有長生不老藥。”邵樹德開玩笑道。
種氏噗嗤笑了一下,旋又感覺到這樣不合適,她沉默了片刻,道:“陛下英明神武……”
“且住。”邵樹德突然想到了什麼,嘆了一口氣,道:“這個天下,恐怕不止你一個人這麼想。長生不老藥不過是隨口玩笑話,但保不齊有人這麼想。朕的名聲,就這麼被毀了啊。”
“不過——”邵樹德想了想後,又道:“或許可以有別的思路。”
比如,出本小冊子?說海的盡頭或海的對岸有無邊無際的黃金,取之不竭的寶藏?
這當然是無稽之談,但傳說之類的書籍麼,寫得半真半假,或許有點作用?
他確實不能畫出世界地圖,但完全可以用這種渾水摸魚的方式,人為製造一點傳說,至於有沒有用,天知道,反正他已經盡力了。
不用小看人們對這類書籍的接受度。
晚唐本來就是傳奇盛行的年代。魏博大將聶鋒之女聶隱娘,刺殺忠武軍節度使劉昌裔,卻為其折服的故事,簡直是霸道總裁的開端。問世,轟動一時,人人都愛看——這個連化名都沒用,直接把當朝大佬劉昌裔作為男主角,也是牛逼。
另外,像《妖怪錄》之類的文章也有很多粉絲,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想到此處,邵樹德一拍大腿,做出了決定。
這書不能寫成,也不能寫得很荒誕,得給人一種相對真實的感覺,以便能夠忽悠一些文化水平較低的人懷揣發財夢,出海尋找。
踏出這一步並不容易的,遠洋航行也是一件危險叢生的事情。
邵樹德昨天剛剛收到訊息,像李二狗一樣北上探索的海船還有五六艘,除一艘中途漏水,不得不返航,一艘迷航後又幸運回到庫頁島外,其餘幾艘大機率都遇難了。
遇難的船隻中,只有一艘在夏天直接撞上了漂浮的冰山,被同行船隻看見,其他幾艘船甚至連消失在哪裡都不知道。
這是勇敢者的遊戲,走在陌生的航線上,面對未知的危險,拿命與老天爺對賭。敢走出這一步的,無一不是賭性極濃之輩,同時還對富貴有些遠超常人的狂熱。
必須給他們加點料,不然怕是沒人敢這麼冒險。
“傳旨,從秘書監找幾個筆桿子好的過來,朕有事要交代。”邵樹德站起身,直接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