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紛紛拜倒,心悅誠服。
邵樹德看著跪伏的酋豪們,心中滿意。
其實不光首領,跟著來打仗的小兵也有賞賜,比如割草用的大鐮,鍘草用的鍘刀,修理馬車、帳篷用的小刀、剪刀、錐子等物事,另一人給兩匹布,五個人賞一口鐵鍋,都是極其實用的東西。
這些人回到部落後,定然會引起極大的轟動。
跟著大汗出征八九個月,帶回來這麼一大堆東西。有作戰勇猛的,還得到了軍中賞賜,甚至帶回了奴隸。
毫無疑問,這是在草原上宣揚無上可汗的威名。
沒有任何人能阻止,即便各部落的夷離堇們,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回來的人四處走動,吹牛聊天,讓無上可汗的名聲凌駕於他之上,即便這是他們氏族傳了好多代的部落。
明年再換一批新人,繼續接受無上可汗“幸福”的領導。馬鞭所指之處,一切敵人都將蕩平。
書畫郎張素卿默默將這個場面記下,散席回到府邸後,立刻開始作畫。
畫中邵樹德坐於御案之後,高昌太后廉氏跪伏於腳邊,手中端著酒碗,仰臉看向他。王后偰氏側著臉,亦看著他,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大殿之中,各部酋豪拜伏於地,恭恭敬敬。
應該說,經過幾年前的那次有關“實事求是”的長談後,大夏畫師的肖像畫水平突飛猛進,各種細節拿捏得十分到位,不再那麼抽象,那麼Q版了。
就比如這幅畫,把邵樹德的志得意滿、廉氏的曲意逢迎、偰氏的哀怨悲楚畫得栩栩如生。
這兩個婦人與一大群草原酋豪們,共同構成了“臣服”這個主題。
畫完後,題字曰:“建極十四年九月,帝宴群豪。北狄來賓,西戎效職。削衽解辮,樹頜乞降。撫馭之間,如同赤子。指揮之下,尤見忠順。自茲永戴恩信,長被華風,光宅四海,君臨八荒。”
寫完後,待其風乾,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
聖人笑言這都是傳世名畫,張素卿心中雀躍,覺得一定要妥善儲存,讓千年之後的人,還記得皇夏聖天子以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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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八日,前方傳來訊息,焉耆克。
臧都保是沿著天山南麓西行的,即離開高昌(今吐魯番市鄯善縣魯克沁鎮北、阿斯塔納古墓群南),經天山縣(今托克遜縣)、礌石磧、銀山磧(今庫木什山,產銀)、盤石(額格爾齊山)、張三城守捉(今和碩縣烏什塔拉鄉附近),至焉耆鎮(今焉耆西南)。
這段路總約六百五十里,倒不是很遠,但經大漠、高山,其實沒那麼簡單的。
臧都保的數萬人馬只攜帶了一個半月所需糧草,於九月中旬抵達了焉耆鎮城附近。
傳說中要和他們夾攻焉耆的于闐兵只有寥寥數百騎,且正事不幹,專門劫掠百姓,激起了很多人的反抗。以至於臧都保大軍一到,就有大族過來拉關係,請求庇護。
而這個大族也挺有意思,姓龍,其部落被稱為龍家部。
北魏時代,焉耆國君就姓龍,後被討平。當時的焉耆王叫龍鳩屍卑那,集兵四五萬人,被擊破。
能整出這麼多兵馬,大概是傾國之戰了,能徵發的男丁悉數上陣,如此推算下來,北朝時期的焉耆國大概有二十萬左右的人口。
前唐時期,焉耆國的日子算不得多好過。
作為安西四鎮之一,他們要經常出丁出糧,協助唐軍打仗,死傷肯定不會少的。最坑的是,吐蕃進攻安西四鎮,特別喜歡以焉耆為突破口。
比如,唐高宗儀鳳年間,“吐蕃攻焉耆以西,四鎮皆沒。”
垂拱年間,“吐蕃果驕,大入西域,焉耆以西所在城堡無不降下,遂長驅而東,逾高昌壁……”
安史之亂後,吐蕃又是經且末,奪焉耆。
到貞元年間,眼見著唐廷收復西域無望,一部分龍家人東遷,經年久失修、已湮沒於沙海中的大磧道進入河西。
唐武宗會昌年間,因回鶻西遷,龐特勤佔領焉耆、龜茲,於此地稱汗,被稱為安西回鶻或龜茲回鶻,龍家人受不了,開始了大規模的東遷,最終大多數集於肅州,部分散在甘州、涼州、沙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