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船從江南起航的時候,當然不止載運了這麼些移民,甚至船隻都不止這麼多。但他們只統計實到人數,其他不管。
「還
好是最後一批了。」姜知微鬆了口氣,道:「再多,就接濟不上了。」
移民,不是你簡單拍下腦袋,然後隨便填個移民數字,作為命令發下去就完事了。
事實上,你既要考慮己方的運輸能力,也要考慮目的地的接待能力。甚至於,目的地有沒有足夠的土地可供新移民耕作?要養他們幾年才能從賑濟物件變為徵稅物件?當地安全形勢如何?移民逃亡了怎麼辦?會不會爆發大規模疫病?等等,一大堆事情需要考慮。
愛州就這個條件,縱然有嶺西、嶺東二道支援,每年的移民上限還是存在的,超過了就很容易出事。
至於為什麼說是今天最後一批,那與氣候有關。
從北方南下的移民船,一般在冬春時節,盛行北風,南下比較容易。
從安南北上的移民船,一般在夏秋時節,盛行南風,北上相對方便——如果運氣不好,還會遇上大風大浪甚至颱風,那就看命了。
公允地說,用船隻輸送移民是比較合理的。
移民省去了長途跋涉的艱辛,不用大耗體力,中途隕斃。
朝廷省去了絕大部分遞頓開支,因為船隻速度快,順風順水之時,一天一夜走出去幾百裡,是步行速度的2030倍。
當然,凡事都有兩面。
即便近海行船相對安全,但沉船依然是個繞不過去的話題。每批南下或北上的船隊,都有不幸沉沒的,這就看個人運氣了。
另外,船隻維修保養也要錢,給水手開出的工錢非常高昂,這也是筆不小的開支。
但綜合來看,海運移民的優勢是十分顯著的。
速度快、運量大、成本低,而且低很多很多。在過去一年,平海軍的船隻分批南下,經明州、泉州兩個中轉港口,抵達愛州、驩州,接送移民,立下了汗馬功勞。
再過一兩個月,聚集在愛州、驩州的船隻,就將裝上大批安南罪民,北上遼東,在營口下船。
毫無疑問,這是一條充滿血淚的海上移民通道。
不知道多少人因沉船葬身大海,又或者病死於陰暗潮溼的底艙——船上最忌諱傳染病,病死的人甚至稍有病症的人,都會被扔進大海,沒有任何猶豫。
「民生多艱。」碼頭上又發生了騷動,清海軍士卒立刻邁著整齊的步伐,前去鎮壓,姜知微嘆息一聲,不忍多看,起身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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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中旬的遼東依然寒風凜冽。
茫茫雪原之上,一隊騎士策馬而來,看著營地內瑟瑟發抖的百姓。
這些都是來自驩州的安南人。
自幼生長在溫暖之地的他們,分外受不了遼東苦寒的氣候。即便有毛衣、氈毯在身,依然冷得臉色發青。
有那適應不了的,直接大病一場,然後被營地守衛拉到另外一處,隔離開來。
家屬願意過去照料的,悉聽尊便,只是同樣要被關一陣子,直到身體恢復,看不出任何異樣為止。
安飛虎下了馬,將馬鞭交給一名隨從,步行朝營地而去。
隨從是渤海人,部曲身份,也騎著一匹馬。
安飛虎不擔心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