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渭無聲地笑了。
裴禹昌能這麼說,證明他內心其實已經有傾向了。
武夫們做事何嘗計後果?大多逞一時之快罷了。別以為裴氏不能倒,如今被武夫們禍害的大家族還少嗎?
軍頭大多不是世族出身,這與北朝、後漢那會大有不同,相互間可沒什麼香火情分。若還用老眼光來看問題,必然會吃大虧。
……
離開聞喜之後,封渭又化裝成屢試不中的遊學士子,騎著一匹馬,悠然北上,並在烏嶺山趕上了使團大隊。
使團內眾人都視若未見。
天使衛隊由一名叫莫再思(沒藏再思)的都頭統領著,手下兩百人全是河北籍軍士,看得出來比以前的神策軍能打不少,顯然這位莫將軍治軍有方。
聽聞他手底下有三千人之眾了,多來自河北、河南、朔方,如果都是眼前這兩百人的模樣,那如今的神策軍倒可以讓人刮目相看。
只是——不吃喝嫖賭的神策軍,他還是神策軍嗎?莫不是奸細?
封渭不知道莫再思的身份,但攀談一番,知道他還有沒藏這個大名鼎鼎的党項姓氏,且態度非常恭敬之後,心理有數了。
莫將軍確實是有本事的,騎術、箭術一流,顯然苦練多年。一路上也安排得井井有條,數次帶人驅趕窺視他們的不明身份的人,保證了大夥的安全。
使團共有超過五百匹馬,一人分到兩匹。河中安定多年,三十里一驛,可以很方便的補充食水,照料馬匹,因此前進速度極快。可一旦下了烏嶺,進入澤州地界時,速度就慢了下來,因為找尋補給不易。
李罕之這廝,名為官,實為賊!
去年河東與宣武大戰,撤退時康君立殿後,李罕之再給康君立殿後,居然沒被人圍住吃掉,真是便宜他了!
不過好在天使的身份還算有威懾力,至少在河東還是好使的。李罕之畢竟在李克用底下做事,不敢公然劫掠,一行人最終於四月二十二日抵達了滏口陘。
滏口是太行八陘之第四陘,東西交通要道。西通潞州,西北抵晉陽,東南方是磁州理所滏陽縣(今邯鄲市磁縣西),附近有滏山,陘道便在山中,“山嶺高深,實為險阨”。
東魏、北齊那會,鄴城是首都,晉陽是實際的權力中心,諸帝往來兩宮,一年數次,多走此山道——“諸帝”也是苦,不過沒被毆三拳就不錯了。
一行人出滏口後,就近找了個村落,採買糧食餵馬。
隨後繼續前行,經磁州直奔魏州。
一路上看到了不少兵馬正往魏州方向前行,都是騎兵,前後大概有三千多騎了。
“封使君,李克用要攻魏博了嗎?怎調動大隊騎卒東去?”莫再思瞅了個空,跑到封渭身旁詢問道。
“這應不是攻魏州,而是借道吧。”封渭也有些不確定,但想來想去,就這種可能了。
三千多騎兵,能拿魏博如何?人家和朱全忠打,都能拉出一萬兩千多騎卒。河北三鎮,安史餘孽,騎兵傳統那是相當深厚的。
河東那點騎兵家底,也就和魏博相仿,得被成德、幽州笑死,就連素來低調的義昌軍(滄景節度使)的家底估計都不比河東少,甚至更多。
“借道何往?”莫再思問道。
封渭看了他一眼,這位莫將軍缺乏對天下大局的認知啊,僅這一點,或未來成就有限。
“莫將軍,你在神策軍為將,可謂近水樓臺。沒事的時候可以到各鎮進奏院多打聽打聽訊息,這對你有好處。平康里那邊進奏院比較集中,可以多逛逛。”
“封使君這是讓我逛青樓?”莫再思一驚,隨即壓低聲音道:“為將者以身作則,我若去了青樓,便沒臉再約束將士們了。”
這話讓封渭起了些好感,於是耐心解釋道:“借道魏博,前往鄆州,與咱們的行程是一致的,李克用這是花血本支援朱瑄、朱瑾兄弟了。”
“有用嗎?”莫再思問道。
“怕是無用。”封渭搖頭道:“天平、泰寧二鎮的出身,與當年連州十餘的淄青鎮脫不開關係,從遼東浮海南下的平盧軍後裔,本就養著大群騎卒。多個幾千,於大局無補。咱們小心些,魏博不是什麼省心的地方。出了魏博,進入鄆州後,更要小心謹慎。汴軍,或在攻二朱。陝州那邊若收到訊息,稍事準備一下,估計也要東出襲擾了。”
天下,紛紛擾擾,新一年的“戰爭季”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