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州刺史已經遁逃,令公若有意,自當虛位以待。”邵樹德說道。
這就是封官許願,拉攏地頭蛇了。為了快速平定河中局勢,並將其轉化為自己的力量,邵樹德已經決定與河東世家合作。
這樣也能限制王瑤的權力。
邵樹德早就許諾讓王瑤當節度使,說出去的話當然不能反悔,但他也不想讓王瑤獨攬河中大權。說不得,就得安排點位置給其他人,制衡王瑤了。省得他覺得自己翅膀硬了,可以離開單飛。
晉州刺史,許給裴禹昌,換來裴氏東眷房的幫助。
封彥卿這個老頭,在浙東幕府幹過,也當過刺史,從政經驗豐富,又是河中地頭蛇,當然也要安排一個刺史。
有兩州在手,再控制一些關鍵據點,駐防大軍,再多搜刮一點河中財富,差不多就夠了。
“靈武郡王所言之事,老夫……”裴禹昌對晉州刺史之位十分滿意,但面上還得裝出一份雲淡風輕的模樣,不好意思一口應承下來。
不得來個三請三讓?
邵樹德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道:“良機只此一回,令公勿要錯過了。”
裴禹昌面色不變,顯然養氣功夫不錯,但內心卻翻騰不已,裝模作樣了一會,突然道:“老夫可試著說服洗馬裴等支系。即便不成,就我東眷房一脈,亦願出五百部曲以壯靈武郡王軍威。”
“哦?”邵樹德有些驚訝,同時暗罵王重榮、王重盈兄弟都是做什麼的?裴家東眷房的潛勢力這麼大,田莊、部曲這麼多,平時都不削弱的嗎?
不過又想到自己的地盤內一堆邊疆豪族,其子弟入了朔方軍,女子成了自己的枕邊人,頓時又覺得沒有立場這麼說。
這些世家大族,以後定要狠狠削一削!
裴禹昌笑而不語,同時仔細觀察邵樹德的臉色。一般人聽到世家大族的這些莊客部曲,肯定會有所警惕。不過邵樹德面色歡喜,似乎在為局勢穩步發展而興奮,頓時放下了心。
是了,他連邊疆豪族都能容忍。麟州楊氏、折氏,豐州王氏,哪個不能拉出數倍於裴氏的子弟兵?還特別能打。
便是一些大的寺廟,有個上千莊戶都很尋常。有些囂張的法師,動用私兵部曲,放貸收賬,濫用私刑,一般縣令還真不敢惹。
“晉州如今只有霍邑、臨汾二縣在手,其餘諸縣多在觀望,甚至還有舉兵相抗者。雖螳臂擋車,不自量力,然一個個去征討,佔用兵力,大費周章。令公若有暇,不妨遣人說以利害,幫忙招降。”
裴禹昌拈鬚微笑,道:“敢不從命!”
地頭蛇,還是裴氏這種數百年的頂級地頭蛇,在地方上的號召力當然是很強的。縣一級的五位主要官員,如縣令、縣丞、主簿、縣尉(二人),與裴氏、封氏、薛氏聯姻的可不在少數,便是沒有聯姻,不少人也是親朋故舊,甚至直接就是大族子弟。
大唐八成的官員非進士出身,蔭官的數量極多,大族在這方面天然佔有優勢。
國朝初年,太宗討王世充,還沒開打,河南諸州縣一被拉攏,降唐者就不知凡幾。王世充一夜之間發現他幾乎就剩個洛陽城了,之前還是大半個河南,豈不可怖?
別說王世充了,太宗都覺得這些世家的潛勢力太大,影響李家統治。
國朝削了二百年世家,到現在其勢力仍然很可觀,尤其是河中這種承平多年的地方。
王珂殺妻裴氏,若在平常,其實也沒什麼,他掌握著刀把子嘛。可在有外來干涉勢力介入的情況下,說不得就要迎來反彈了。
自作自受,沒辦法,總要還的。
送走興沖沖的裴禹昌後,邵樹德臉色一落。
裴氏的女人服侍得自己很舒服,裴氏在河中也能立竿見影給自己的大業帶來好處,說降不肯投降的州縣,儘快讓癱瘓的地方政務系統運轉起來,提供錢糧物資,但他們越有這樣的本事,他就越是警惕。
“大帥,垣縣那邊打起來了。”陳誠拿著一份軍報,突然走了進來。
……
崎嶇不平的原野之上,牛禮騎著一匹戰馬,登高瞭望。
土坡之下,一千天雄軍步卒著甲列陣,皆執長劍陌刀,殺氣凜然。
在他們身前,兩千青唐吐蕃壯丁辮髮皮裘,手裡拿著五花八門的器械,已經做好了出擊的準備——這幾日,又趕來了兩千戶吐蕃人,垣縣這一片,已經有了四千戶。
而在對面,汴軍也挑選了兩千餘人。披甲率不高,只有少數人有皮甲,器械以長槍步弓為主,步槊都沒幾桿,看樣子也不是什麼主力部隊。
鼓聲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