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放心,兒不會亂來的。”邵承節說道。
“有些時候,總覺得人生是大夢一場。如今這個夢近尾聲了……”邵樹德說道:“我要讓它更圓滿一些。”
邵承節輕嘆一聲,隨之而來的是無言的沉默。
“愛州、驩州有賊眾叛亂,聽望司密報,武安州土豪曲承顥似有異動,安南此局,二郎會怎麼做?”邵樹德突然停下了腳步,問道。
“清海軍尚在交州,自可遣兵南下討之。”邵承節說道。
“討完二州叛亂之後呢?”邵樹德問道:“武安州曲氏,是否一併討之?阿爺給你提示一點,此人在當地極有名望,在交州、峰州、愛州等地也受到很多人的推崇。之前一直很聽朝廷的話,約束土人,上傳下達。安南北部一些部落鬧事,朝廷並未起兵討之,都是靠曲承裕、曲承顥父子出面交涉平息的。”
邵承節的臉色有些凝重。
父親這麼問他,肯定是有深意的。他壓住出兵誅殺曲氏的本能,認真思考一番後,說道:“既對朝廷有功,且反跡未見,便不能擅殺,否則安南土人或人人自危,十二州之地永無寧日。”
邵樹德用鼓勵的眼神看著他,道:“繼續。”
“或可先討平愛州等地的叛亂,挾大勝之勢,召曲氏入朝為官?”邵承節說道。
“你能這麼想,為父便放心了。”邵樹德笑道:“邊塞之地,情勢複雜。別看都是正州,其實政令出城十里就不太好使了。前唐以及國朝,在當地都要依靠土豪世家、蠻族首領統治。朝廷與他們之間,其實是合作關係。只要不觸及造反這條底線,一切都好商量。殺了曲氏,或可穩得一時,但過不了幾年,又會有黃氏、阮氏冒出來,無窮無盡,疲於奔命。對了,二郎就這點招數嗎?沒別的了?”
邵承節一愣。
“聽過殺人誅心這種說法嗎?”邵樹德問道。
“聽過。”邵承節點了點頭。
“討平愛州、峰州叛亂後,給曲氏授官,到洛陽任職。理由便是曲氏提供情報,助朝廷平叛成功。”邵樹德說道:“叛軍既滅,曲氏定然不敢造次,這枚苦果便只能生生吞下了。不管他怎麼辯解,一介白身土豪,驟然入京為官,肯定有原因的。十二州土豪,相信曲氏的又有幾個?”
邵承節恍然大悟,然後又有些慚愧。
“二郎也不用慚愧,你的能力在軍事上。這等人心鬼蜮的手段,宰相們比你更會玩。”邵樹德哈哈一笑,道:“會用人就行了。”
“是。”邵承節受教。
“還有沒有別的招數?”邵樹德眨了眨眼睛,又問道。
邵承節汗顏,這是要一魚三吃嗎?
突然之間,他腦海中靈光一現,立刻說道:“大人。賊眾既已叛亂,以前不方便動手,擔憂土人兔死狐悲,如今正好名正言順地剿滅,屆時或空出來不少地方。十餘縣之地,或可安置部分江南百姓。”
邵樹德拍了拍二郎的肩膀,道:“安南叛亂之事,一應奏疏,阿爺讓中書發到東宮,你來全權處置。阿爺沒那麼多時間陪他們玩,過陣子還得西巡。若有不決,可向宰相們請教,或問問你的孃親。”
“遵命。”邵承節大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