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刺史,此件你也看看吧。王重榮感受到了壓力,詢問咱們意向呢。”邵樹德將密函遞給宋樂,說道。
密函是兩份。一份是河中馬行送回來的,提到了河東的事情。李克用被朱溫擺了一道後,一直咽不下這口氣,正在挑選精兵,“聚結諸胡”,準備對朱溫動手。
話說北方諸鎮,有兩個人打仗喜歡“聚結諸胡”,一個是李克用,一個自然是邵某人了。李克用經常招攬沙陀及北邊五部胡人南下,邵某人的義從軍裡一大堆党項羌兵。一個胡,一個羌,也不知道誰厲害。
李克用為什麼喜歡用胡人呢?其實原因很簡單,成本低。只要許諾他們可以隨意劫掠,你甚至可以不用發賞賜,或者只發很少。河東衙軍固然戰力不俗,但驕兵悍將,還死要錢,維持成本太高了。
另外一份是聽望司自己打探來的訊息。面對田令孜的壓力,王重榮向李克用求救,但李克用暫時不怎麼情願,還是想先幹朱溫。任遇吉在最後面寫道,王重榮很可能要遣使來夏州,或開出條件,引以為援。
“大帥,朝廷亦可能詔夏兵南下,討王重榮。”宋樂說道。
“朝廷能開出什麼條件?”
“大帥想要什麼?”
“人、地。”
“大帥,此難也。朝廷畢竟在長安,如何能坐視定難軍勢大。”宋樂苦笑道:“讓定難軍增領靈、鹽、會三州便是極限了,多半也不可能。”
宋樂說的是實情。
在朝廷眼裡,截留鹽利的王重榮固然可惡,但擁兵數萬的定難軍難道就不可怕嗎?可別說什麼忠臣不忠臣。人是會變的,現在是忠臣,以後就一定是忠臣嗎?或者你忠於朝廷,但不忠於聖人呢?廢立天子,宦官們幹得這事,節帥就幹不得嗎?
定難軍的實力,已經是京西北八鎮第一。討朔方一役,數月而平,朝廷豈不擔憂?各鎮豈不震怖?
邵樹德自覺是忠臣,朝廷可覺得你似忠實奸!
實力是原罪,除非你吐出靈鹽二州,再把兵馬裁掉一半,放棄對党項各部落的控制。不然,邵某人可比李克用危險啊,至少在朝廷眼裡多半是這樣。
當然了,朝廷也不可能拿定難軍怎麼樣,也沒這麼必要。他們現在的想法,多半還是搞平衡,讓各鎮互相牽制。如果誰過分桀驁了,就利用權謀號召諸鎮共討之。
李克用桀驁就號召定難軍、宣武軍、振武軍、天德軍、大同軍、幽州軍、成德軍一同討之——好傢伙,李克用敵人竟這麼多!
定難軍桀驁了,就號召京西北八鎮以及河東軍共討之,屆時十餘萬精兵壓過來,邵某人也扛不住。
“大帥欲助田令孜還是王重榮?”宋樂單刀直入地問道。
“宋刺史,靈夏需要什麼?”邵樹德反問道。
“地不缺,缺漢民。”
“那麼如何得漢民?幫田令孜攻入河中,劫奪河中漢民?還是幫王重榮征討京西北八鎮,獲取關中漢民?”
似乎都不太好。宋樂搖了搖頭。
“大帥打的是弔民伐罪的旗號,若百姓不願走,強行劫掠,於聲名有礙。”宋樂仔細分析道:“只能待兩軍交戰,百姓紛紛逃亡之際,再行收攬。或可屯軍丹州,遷延觀望,待價而沽?”
“另者,若招攬大量漢民至靈州,至少第一年是需要大量財貨錢糧的。大帥,這筆錢糧從何而出?”宋樂又問道。
“錢無用,牲畜亦不缺,乏糧、乏農具!”邵樹德說道。
“那便先看看王重榮開出什麼條件?若能出糧,從河中船運至靈州,倒也便捷。王重榮亦有錢,可在河中、河東、陝虢採買各類器具,補不足。”宋樂道。
有黃河水運就是方便。河中直通靈州,估計不用兩月便可抵達,成本還十分低廉。王重榮若能出三十萬斛糧,便能讓自己養兩三萬戶移民,直到他們第一茬糧食收穫。
三十萬斛糧,按夏綏的糧價不過十五萬緡錢。王重榮出得起,在保命之際似乎也不貴。但王大帥有錢,不一定有糧,這是個問題。
“還是先看看王重榮打的什麼主意吧。”邵樹德最後說道:“咱們不急。今年戰馬、挽馬、馱馬、騎乘馬賣出去五千餘匹了,這才七八個月,繼續做生意。或許,朝廷的人還會先找上門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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