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彥卿看著邵樹德,邵樹德已轉頭嗅起了茶香。
老頭有些繃不住了。
之前多年,一直覺得女兒被武夫抓走了,甚是丟臉。就和當年巢軍退走後,留下的滿地公卿勳貴之女,各家也都覺得尷尬丟人一樣。
不過到靈夏走了走之後,老頭的看法大變,這不是一般的武夫!
封彥卿進士出身,做過朝官,兩入浙東幕府為職,還做過台州刺史這類地方官,這仕宦履歷可謂全面。如今遇到了這麼一個不可言說的好機會,他也有些躍躍欲試。
“令公離家多日,靈夏可還住得慣?”邵樹德看著這個快七十歲的長壽老人,哪不知道他心裡怎麼想的?
但襄陽那個地方,他不想再派人去添亂。
金州李延齡,他是信任的。老李手段油滑,洞悉人情,長於世故,有他坐鎮金州,此一路無憂。
襄陽趙匡凝,安心上供就是了,不需要你做什麼——如果真要說,也有,那就是守好門戶,別讓人吞併了。
此二人供應錢糧,或許還要提供部分兵員——金、商、均、房四州,多蠻獠之民,信巫鬼,兇狠好鬥,但刀耕火種的他們又窮得要死,或許可以募集一部分,在後方好好訓練,作為前線戰損補充。
封彥卿想去襄陽?幹勁可嘉,但山高路遠,別半路得病那啥了。
“靈夏與河中沒甚差異,吃得下睡得著。”
邵樹德大笑,封絢暗暗掐了他一下,這才止住。
反手握住絢孃的手後,邵樹德道:“聽聞王重盈上月嘔血,令公可知真假?”
封彥卿差點直接就問你哪來的訊息?河中地頭蛇封氏、裴氏都不知道,你如何知道?
“不曾聽聞。”封彥卿回道,隨後又忍不住說道:“王重盈身體不好,蒲州人盡皆知。又遇喪子之痛,心中悲苦,嘔血也是尋常。可此類訊息多為捕風捉影,不足信也。大帥切勿風聞而動。”
“兄友弟恭……”邵樹德低聲笑了笑。
封彥卿閉嘴了。
“王重盈一旦有事,我也要親征了。”邵樹德道。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老子等他的死訊等到現在,等得好心焦。
而一旦河中變起,朔方軍如今的攤子可就越鋪越大了。
以前都是一年打一仗,節奏很慢。
但關東諸侯是月月打仗,頻率極高。現在也要向他們看齊了。
李克用、朱全忠的多線操作,以前常被自己吐槽,沒想到有朝一日,我也……
進了中原整個大泥潭,果然沒法省心。
唐鄧隨折宗本集團、陝虢洛李唐賓集團,後面還要再多一個河東集團,三路重兵囤聚之地。
邵大帥第一想到的是什麼?三路橫掃諸侯,定鼎天下?不,他想的是怎麼防止折宗本、李唐賓造反,果然是國朝特色武夫。
“晉陽李克用,昨日遣使而來,言去歲助我攻全忠。下月他要伐鎮州,然匡威揚言要出兵相助,故邀我從草原東進,突襲黑車子室韋、西奚,剪除匡威之蕃兵部落,再入居庸關,威脅幽州,這是向我討還人情了啊。”邵樹德突然又說道:“令公對此何解?”
黑車子室韋、西奚外加一些小部落,都是幽州鎮的盟友。歷代幽州節度使都喜歡到這裡招募蕃兵,便宜好用,而這些部落也鼎力支援幽州鎮,原因是有契丹這個大敵,需要仰仗幽州鎮的武力。
攻這些部落,李匡威肯定著急,說不定就退兵了。
義兄也會索還人情?這不是孤傲如雪的他的風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