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下達之後,飛龍軍立刻派出了兩千軍士,一人雙馬,攜帶十日食水,東出孟州襲擾。
他們將歸屬楊亮指揮,專門搜尋小股汴軍襲擾,遲滯大軍行動速度,給河清縣這邊囤積糧草器械爭取時間。
若張慎思急著來援,且露出破綻的話,狠狠咬一口也是必然之事。
是的,現在誰都看出來了。河清縣,已經成了河陽戰局的棋眼,張慎思若不嘗試著收復此地,一旦讓夏軍在此囤積數十萬斛糧草,那可就具備出動主力大軍的基礎了。
……
午後,張全義親自出城迎接從侄張衍。
“季父。”張衍一見面就搖了搖頭,面有愧色:“胡真蠻橫得緊,侄好說歹說,只帶來了兵仗三萬件。”
“無妨,日後還有機會。”張全義大度地說道:“河南府都是咱們的人,胡真並不為東平郡王信任,任其猖狂一時,終究要敗落,何必與他做意氣之爭呢?”
“侄聽聞夏賊已據河清縣?”張衍低聲問道。
“此處不是說話之所。”張全義拉著侄兒上了馬車,道:“先回州城。”
州城就是孟州,其實是指河陽北城。
河陽三城,北城在黃河北岸,中潬城在河心沙洲裡,南城在南岸,而河陽縣的地域,自然也就橫跨兩岸了。不過一般人談到孟州城,說的其實都是北城。
孟州還有四縣,濟源、溫在黃河北岸,汜水、河陰在黃河南岸。
這其實是一個相當關鍵的地方,多年來一直是朝廷威懾魏博鎮的橋頭堡。
叔侄二人進城後,家人之間先是一番見禮,隨後張全義、張繼業父子便拉著張衍到一處密談。
“洛陽局面如何?”張全義最關心的還是他的根基所在。
“一切安好,東平郡王並未委任新的節度使人選。”張衍說道。
張全義聽了這話,一直古井無波的臉上也顯現出了幾分喜色。
他之前看到過東平郡王給朝廷的上表,“以河南尹張全義檢校司徒、同平章事、充河陽節度、孟懷澤等州觀察等使”。這個很好理解,讓他當河陽節度使,但佑國軍節度使的位置給誰呢?
小心翼翼打聽,但卻沒有絲毫風聲露出。如今過了這麼些時日了,沒有新的節度使上任,那麼事情就很明瞭了,河陽節度使竟然是兼職!
東平郡王喜好玩弄心術,唉!有什麼事不能直接說麼,非得故意考驗我願不願意出鎮河陽。
“昔年李罕之兵圍河陽,吾啖木屑以為食,惟有一馬,欲殺以餉軍,死在朝夕,而汴兵出之,得至今日,此恩不可忘也!”張全義嘆道:“東平郡王大恩大德,何以為報。”
“阿爺,河南府是咱們張氏根基,如今尚在,甚好。可咱們身處河陽,還是得好好拿出個方略。邵賊得了河清,若舉大軍東出,如何應對?”張繼業問道。
“河陽有一些衙軍,季父既出鎮為帥,諸將可來拜見?”張衍道:“如今這個世道,不抓牢兵權可不行。”
拜見的將領麼,其實只有一人,就是剛轉隸河陽衙軍的郭言。
這人手頭四千兵,全是降兵,此番至少一半丟在了河清。就連他本人,原本也要去河清戍守的,若不是回來督辦糧草、器械,並押運第二批物資上路,他可能就被圍死在城裡了。
他現在手頭也沒甚實力了,不足兩千兵將,不知道要被龐、張二人扔到哪裡去送死呢。
與張全義抱團取暖,並不奇怪。
“且住。”張全義伸手止住了二人的話,道:“龐師古、張慎思二人來了河陽,衙軍定然要歸其指揮,此事可暫先放一放。夏賊猖獗,百姓流散,三城之內,衣食無著的流民不少,我欲募其精壯入軍,重建州兵。剩下的百姓,送往大河南岸諸縣耕作,免得為夏賊擄去。東平郡王遣我出鎮河陽,看中的自然不是我行軍作戰的本事——”
說到這裡,張全義有些尷尬。早年在巢軍,也打過不少勝仗,可遇到邵賊後,連連吃虧,讓許多人為之看輕。
“說不得,還是得料理好民政之事。”張全義頓了一頓之後,繼續說道:“昔年東平郡王討秦宗權,河南府竭盡全力供給糧草。今龐師古討邵樹德,河陽二州亦得竭盡全力料理好錢糧、兵仗之輸送。”
張繼業、張衍二人見狀,知道現在不是搞那些小心思的時候。夏賊大敵當前,如今還是得同舟共濟,先把眼前的難關過了再說。
讓子侄離開後,張全義獨自坐了一會。
渡河而上的人馬越來越多了。
踏白都王檀部、親騎軍張存敬部、捉生軍李思安部,此皆騎軍,四千八百餘騎。
飛龍軍戴思遠部同樣屯於河陽北城。
左右長直軍寇彥卿部也抵達了溫縣南。
正在渡河的還有左右雄威軍、左右保勝軍、左右匡衛軍……
大戰的氣氛,越來越濃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