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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想說放棄不容易

高勖的意思他懂,擔心徐州出現軍亂,直接投敵。公允地說,這個可能性極大,甚至可以說是必然的。

徐州武人當年不願投邵樹德,是不想損失自己的利益。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感化軍節度使張廷範也是被他們裹挾的。

而淮南給的條件比較寬鬆,基本是讓徐鎮處於自治狀態。頂多隔三差五地去徐州募兵,徐州武人固然不滿,但既然投靠了淮南,總要付出點什麼,一點虧都不吃是不可能的。再加上淮南時不時發些布帛、茶葉、鹽、糧食之類的做加賞,基本上也就認了。

如今形勢又出現了劇烈的變化。

夏軍大舉南下,氣勢洶洶——這個氣勢洶洶並不僅僅是形容,而是真的勐衝勐打,一副要把徐州各城全部拿下,誰敢不從,就地斬殺的模樣,態度十分堅決。

而且他們的進展也非常快,豐縣之戰,朱珍部不計傷亡,強攻勐打,迅速克城。

沛縣之戰,也是動作迅勐劇烈,先野戰破敵,再火燒援軍船隻,同時日夜攻城不輟,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最終也收穫了勝果。

南線騎軍屢屢出擊,四戰四捷,打得淮軍主力膽寒,士氣受挫。

這些訊息傳回去之後,徐州武人的心思又會出現變化。勝利已經無望,守不守的結果都差不多,在這樣一種嚴峻的形勢之下,很多人就會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嘗試著說服自己,好日子結束了,現在要確保能活下來。

這種人的多寡,取決於淮南的態度。如果願意救,那麼還能拖延一段時間,如果明確放棄,那麼基本上守不了幾天了。

“那就……”楊行密張了張嘴,半天不想說後半句話。

高勖默不作聲,靜靜等待。

東南風越來越大,雨借風勢,飄進了亭內。楊行密的袍服都被打溼了一半,但他毫無所覺。

遠處的河面上駐泊著大量船隻。

輔兵喊著號子,用盡全力,推著陷入泥坑中的馬車。

百姓扶老攜幼,在泥濘之中艱難前行著,準備登船南去。

悽風冷雨,倉皇撤退。

“罷了,泗州都退得差不多了,徐州如何還能保?”楊行密苦笑道:“有些執念,不要也罷。”

高勖聞言有些驚訝。吳王這是想通了?

同時又有些說不出來的難受滋味。是,他一直冷靜地勸吳王放棄中原,以淮河為防線,發揮水師優勢,大力經營。但心底之中,真沒有那麼一絲奢望,期盼吳王能挽狂瀾於既倒,在淮北大破邵樹德嗎?

奢望終究是奢望。

當親耳聽到吳王宣佈放棄淮北州縣之時,高勖是既欣慰,又失落。那股難受的勁湧上來之後,差點流出眼淚。

吳王老了。淮南,也就這樣了。現在主動權已不在他們手裡,只能寄希望於敵人犯錯了。

“周本已經北上宿遷,很好。”楊行密面無表情地說道:“讓他趁著泗水暴漲,河闊水深的有利時機,直插徐州。具體怎麼做,讓都虞候司擬個方案出來吧。”

“是。”高勖應道。

“淮北留東河城、臨淮縣、漣水縣三地。趁著雨季加緊囤積糧草器械,加固城池。”做出決定之後,楊行密也不再傷春悲秋,很快收拾好了心情,道:“東河城仍由秦世鐸戍守。盱眙鎮將張訓任泗州刺史,戍守臨淮,領兵四千。張諫隨軍一起南行,任升州刺史,營建城牆。吾兒握任升州別駕,即日赴任。張顥任漣水鎮使,領兵四千。三城總計萬餘軍士,家人尚在淮北者,盡數南遷,併發下賞賜,以安其心。”

“李神福任沿淮討擊使,楚、泗、濠三州兵馬皆歸其節制。”

“陶雅任廬除池歙都團練使,四州兵馬皆歸其節制。”

“各部戰損,抽調州縣兵補充。州縣兵之缺額,另行招募。廣陵徐人新軍,加緊操練,日後要有大用。”

“此番出戰軍士,人給絹一匹、錢一緡、糧二斛、鹽三鬥。戰歿軍士,另給撫卹。”

“水師一部開至清口,給予夏軍壓力。若有機會,便沿河進軍,斷其交通,燒其積儲,毀其橋樑,掠奪其資糧、牲畜、人丁。”

“其餘各部,回師廣陵吧。”

高勖默默聽著。吳王這一連串的命令,還算中規中矩,各方面都考慮到了。

在淮北繼續保持軍事存在,給夏軍施加壓力,不讓他們得以全力北進。另外,這些堅城還可以作為大軍北上的出發基地,以騎軍為主,抽冷子北上,打了就跑,掠奪人丁、財貨。至不濟,也可破壞夏人的生產,減少其賦稅來源,也算是給李克用一個交代了。

李神福、陶雅二人資歷較老,在元從老人之中是比較忠心的,軍事水平也不差,由他倆統籌西、北兩面戰事,是非常合適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從今往後,便是北守南攻了。優先調集精兵勐將,把杭州錢鏐擊破,盡奪兩浙之地。

當然也有可能先攻江西,畢竟更好打一些,全看吳王如何抉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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