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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見陛下。」不一會兒,杭州幕府屯田巡官、國子監生員錢傳瓘來到了龍鱗宮,拜道。
「起來吧。」邵樹德揮了揮手,問道:「在國子監學的什麼?」
「臣學的是農學。」錢傳罐回道。
「很不錯。」邵樹德看著這個十六歲的少年,問道:「感覺如何?」
「農學可以濟世。」錢傳瓘說道:「陛下開設農學,澤被天下,古之聖君亦不及也。」
「國子監農學教授的東西,朕也略知一二。」邵樹德說道:「侷限性還是很大的,多為育種、旱作農業。江南多水田,錢卿若有心,可修書一封至杭州,多多招募精於此道之輩,送來洛陽。」
「臣遵旨。」錢傳瓘毫不猶豫地應下了。
父親的態度很明確,依附中原朝廷,對抗淮南楊行密和福建王審知的侵擾。中原誰當皇帝不要緊,貼上去就是了。只要杭州的基業還在,中原天子就得施行懷柔之策。
邵樹德開國稱制,已經進入第二年,勢力日漸穩固,父親非常果斷,不但奉上大批奇珍異寶,在其他方面也非常配合。
指定兩浙商徒到海、密二州貿易立刻就去了。
洛陽讓選派工匠、女伎入宮值役立刻就派了。
天子需要造船,幕府立刻徵發百姓,至山林間尋找參天巨木,砍伐加工完畢後,製作龍骨,送往海州。甚至於,今年開始一口氣造了八艘船,打算東南風起之時,便駛往海州,獻給朝廷。
這般恭順的態度,在藩鎮節度使中應該是非常少見的,中原朝廷一般都會比較滿意。
「聽聞餘杭郡王不用建極年號,自行改元天寶,今歲為天寶元年。幕府僚屬面見餘杭郡王之時,皆自稱「臣「,可有此事?」邵樹德臉上笑容一收,突然問道。
「陛下,此事……」錢傳瓘想否認,但又有些害怕。
若一般昏君,糊弄過去也不是事。但眼前這位,可是死人堆裡滾出來的殺胚武夫,萬萬糊弄不得。錢傳璀心中也有些害怕,因此僵在了那裡,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同時心中暗罵,因為已經遵奉大夏為正朔,杭州上下對建元天寶之事多有諱言,聖人是從哪裡打聽來的?
「你寫封家書回去吧,朕也不想派天使過去了,免得難看。」邵樹德說道:「著錢鏐自去尊號,使用建極年號,一應逾制服飾、器具,盡皆銷燬。」
「臣遵旨。」錢傳瓘暗暗舒了一口氣。
還好,聖人看起來有些生氣,都直呼父親名諱了,但沒有雷霆大怒,事情就還有挽回的餘地。上月有家書至洛陽,父親猶豫要不要送一筆錢帛至洛陽,如今看來,這筆錢省不了,不但要送,還
要多送————原本準備的二十萬緡錢、三十萬匹絹怕是拿不出手了,得加錢。
「還有一事。」邵樹德揭過方才那事不談,又道:「蘇州楊師厚,餘杭郡王大可接納,不要怕。行密若舉兵而來,朕亦會遣兵相助。」
「陛下可是欲攻淮南?」錢傳瓘喜道。
邵樹德不置可否,反而問道:「餘杭郡王能蒐羅多少船隻?」
他知道,錢鏐治下的船隻數量相當不少,對外貿易也很發達。最離譜的是,天祐元年(900),新羅甄氏自號「百濟王」,派人遠航至杭州上岸,想求取唐廷冊封,以便在半島的爭鬥中佔得上風,當時天子正在播遷,錢鑼沒有將使者送往洛陽,打發他們回去了。不過在去年秋天,錢鑼又派船至百濟,冊封甄氏為百濟王,同時調停新羅朝廷與甄氏、弓氏之間的戰爭,並向他們下詔書。
錢鏐這個跋扈行為先不談,但他的船隻四處溜達,甚至還去過渤海、日本,足以證明他手下有一支能夠航海的船隊。他在與楊行密的戰爭中,還曾經海運過三千名士兵,出其不意打擊淮軍,這又是一例旁證。
「陛下……」錢傳瓘聽懂了,臉上的表情喜憂參半。
對中原稱臣是一回事,讓中原軍士踏上兩浙的土地,則又是另外一回事。
邵樹德心中冷笑。
錢傳瓘到底是少年郎,還沒法有效藏住心事。南方諸鎮中,對中原朝廷最為恭順,堪稱稱臣模範戶的吳越錢繆都這樣了,可以自行想象其他藩鎮是什麼嘴臉。
軍閥就是軍閥,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可能主動交權的,哪怕他已對你稱臣多年,但依然「不辨大勢」、「不識時務」。
「你想得沒錯。」邵樹德說道:「行密悖逆,又有水師阻礙朝廷天兵,從淮北進軍怕是不太容易。餘杭郡王不妨點檢一下船隻,若能輸運五千精兵至鎮,突然襲擊之下,淮人定然大敗。
錢傳瓘欲言又止,十六歲的少年滿頭大汗。太嫩了,還得歷練歷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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