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有些驚訝。
李克寧接替病故的康君立,總理嵐石二州軍民事務,他是知道的。怎麼?難道見父親病重不能視事,他就生出野心了?周德威也投過去了?
不,應該沒有。李存勖是瞭解周陽五的,他是個很純粹的人,只聽從父親的命令。父親不會把大權交給克寧叔父,周德威沒理由聽他的。
“夏、晉本就是一家。有些事,弄得太難看了也不好,朕實不欲傷了兩家和氣。”邵樹德又道:“李克寧,你去勸吧。”
“好。”李存勖緩緩點了點頭。
他知道官家不願意親手殺李家之人,是藉由他的手來處理了。只是——唉!李存勖也不想殺叔父,能勸還是勸一勸吧。不過,他對這位叔父的看法確實很糟糕。父親還在呢,就這麼多小動作,實在讓人不齒。
“若攻契丹八部,你有什麼方略?”邵樹德問道。
“方略?”李存勖的眼中漸漸有了些光彩,只聽他說道:“五千精騎足矣。遇到契丹賊子,衝上去便殺。一次衝不破,衝兩次。兩次不行,三次。賊人闇弱,總能沖垮。”
邵樹德聽了大笑。
不愧是李亞子。歷史上阿保機就被他這蠻不講理的打法,給搞得損失慘重,狼狽而逃。連帶著河東上下,符存審、閻寶、李嗣昭、李嗣源等人,也是一般打法。
兩軍主力對上,要啥兵法謀略?太麻煩了,不用!
直接衝上去!兜盔摘下,甲也不要了,肉袒衝鋒!
管他三十萬騎還是五十萬騎,面對面來場男人間的戰鬥,誰都別皺眉,誰都別眨眼,揮刀便斫,挺槍便刺,死了拉倒,敢不敢玩?
阿保機被玩哭了。
這種毫無花巧的正面碰撞,別人還是以少擊多,你輸了不是一次兩次,阿保機真的要懷疑人生了。
不和南蠻一般見識,我去打渤海!
“好,將來徵契丹,朕一定帶上你!”邵樹德笑道。
嵬才氏看了看女兒、女婿,微微嘆了口氣。
邵樹德皺眉道:“武夫提頭賣命,馬革裹屍,死得其所也。便是朕站在那裡,也不會退。不如此,有什麼資格安享美人富貴?朕敢玩蕭室魯的妻女,就敢殺他。便是他復生,也一刀斬之。將來殺得契丹人頭滾滾,讓部落裡最美麗的女人跪在朕的面前,誰敢不服,就殺到他膽寒。”
李存勖愈發佩服這個丈人了。既和他講愛護百姓,仁者無敵,又有武夫敢玩命、無情狠辣的一面,怪不得能成事。
跟在這種人身後廝殺,一定很痛快。
“陛下。”銀鞍直指揮使儲慎平在遠處張望了一番,便匆匆跑來,稟道:“廣陵有訊息,吳王府內哭聲震天,楊行密應是薨了。”
邵樹德怔了一下,老楊這就走了啊……
五十四歲,一生中大部分時候在顛沛流離,中年以後才慢慢有了起色。
晚年之時,北上中原失敗,盡失淮北之地,心中苦悶。
臨終之前,諸子年幼,唯一年長的兒子也才弱冠之齡,又很不著調,聲色犬馬無一不精,唯不通撫民、治軍,他該是一副怎樣悲涼的心境啊!
邵樹德都有點同情他了。
楊握,我都不稀罕殺!
“繼續觀察,不要輕舉妄動。”邵樹德吩咐道:“明年,多事之秋啊。”
李存勖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又漸漸暗澹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