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軍,上一次正兒八經打仗,應該還是在河隴了。”盧懷忠也贊同邵樹德的說法,道:“齊子嶺那邊現在怎麼樣了?”
“死傷枕籍,慘不忍睹。”邵樹德嘆了口氣,道:“什麼方法都試過了。小股人馬翻身越嶺,但路太難走了,有些地方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被擊退。詐敗引誘汴軍出關追擊,成功過一次,消滅千餘汴軍,但沒能破關。誘降,效果有限,離間,也沒啥大用。新來的河隴蕃人壯丁攻了一個月,死傷五千多,甚至有部分人譁變,被鎮壓了。王瑤所部死傷三千餘人,直接退下來休整,昨日又開始猛攻,一天就傷亡千餘。朔方衙軍死傷得少一些,但天雄、赤水、以及撤走之前的義從軍,前後也死傷了四千餘人。齊子嶺,可真是血肉磨盤。”
盧懷忠聽了也有些失色。
有些地形,比如箕關、軹關、硤石關、函谷關,如果不能出其不意,只能老老實實硬打的話,那傷亡確實很大,甚至可能攻不下來。
那些地方,有沒有城牆其實都不重要,搭個寨子就行,完全就是靠地形在防守。
攻這些關隘,其實需要一點運氣。守軍疏忽大意、戰意不堅、補給不繼甚至天氣因素,都可能給你帶來好運。但有好運,也有壞運,比如鄧禹攻箕關,十天就攻下了,但攻安邑縣城時,理論上比箕關好打多了,但幾個月都攻不下來。
黃巢攻潼關,其實就一天時間,但攻陳州,三百天都打不下來。
秦宗言攻江陵,前後打了一年,城內被打得就剩幾十戶百姓,但最終還是沒能拿下。
關城,比這些州縣城特殊,因為它的防守不純靠城牆之類,更多是地形,理論上比州縣城更難打。
“不過齊子嶺差不多也到極限了。”邵樹德又講起了好的一面:“根據最新得到的訊息,關城內發了疫病,被疾病搞死的人,可能比我們殺的還多。”
盧懷忠咧了咧嘴,無聲地笑了。
“我義兄李克用,已經遣使快馬回信。他同意借道,同時令李罕之、安金俊二人‘見機行事’,這其實已經很夠意思了。潞州薛志勤、晉陽康君立按兵不動,很顯然不打算插手南邊的種種糾葛。”邵樹德說道:“與朱全忠的戰爭,只能靠我們自己。”
“大帥還沒忘了當初起兵的原因吧?”聽了半晌,盧懷忠突然問道。
“沒有。”
“那好,武威軍將士搬來晉絳之事,我來辦。哪個兔崽子敢廢話,我直接廢了他。”盧懷忠道:“朱全忠、李克用,咱們一一掃平。”
……
十一月二十一日清晨,邵樹德被侍女喊醒。
封絢枕在他懷裡,睡得香甜。不遠處特別打製的小床上,躺著他們的女兒,一個出生沒多久的可愛嬰兒。
起身穿戴好戎服後,邵樹德坐回床邊,與封絢說了會話。隨後便大踏步離開安樂殿,前往城外軍營。
一千親兵已經集結完畢,武威軍九千步騎也已經整理好了一切。
沒什麼好多說的了,上萬人離開了駐地,沿著驛道一路東行。
鐵林軍留守龍池宮,同時組織安邑、夏、聞喜三縣夫子轉運糧草。
十一月二十六日,大軍抵達王屋縣。
邵樹德特意看了看這片新得的土地。
狹窄的山間河谷籠罩在濃霧之中,兩月前廝殺的血跡早已不見蹤影。
土地被一片片平整了出來。
黃色的土塊被翻在上面,帶著草籽和農作物的根茬。明年開春之後,這些土地都將種上農作物,給人帶來的生活的希望。
落戶王屋縣的主要是來自河渭的羌種,以吐蕃、嗢末、羌人、党項為主,一共八千戶,丁口萬餘。不過這是出發時的數字,現在最多剩下五千壯丁,人丁損失嚴重。
邵樹德隨意走進了一個村子。
吐蕃部民們正在小心翼翼的挑選著帶來的青稞種子,儘量選粒大飽滿的,一邊選一邊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