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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破局三點

時間一晃就來到八月初了。聚集在邢洺磁的晉軍越來越多,但戰果卻越來越小。

八月初一,李克用親督諸軍攻邯鄲,不克,撤退時還被追殺了一波,損失慘重。不過夏軍也追得太過火了,又被晉軍反殺,損失同樣很慘重。

一路追到邯鄲城下的李克用,看著高高的城池,只能徒然興嘆。

邯鄲有夏軍天德軍一部萬餘人,還有上萬土團鄉夫,城內外營柵相連,難以攻取,他是不做任何指望了。

邯鄲不克,李克用又親自領兵,繞道南邊的滏陽方向,先進駐昭義縣,試探著攻擊滏陽。但磁州城內也有數千天德軍、萬餘土團鄉夫,猛攻三日後,晉軍消耗不起,便放棄了。嘗試繞過磁州不管吧,城內守軍又出城襲擊,糾纏不休,讓你沒有一個穩定的後勤通道。

這可真是兩難了。

晉軍戰鬥力雖然不錯,但本錢少。不像夏人,地盤大、戶口多、軍隊規模龐大,可以驅使大量軍士圍攻城池。李克用是真捨不得這麼消耗。思來想去,只能大掠一番,然後在昭義縣留了數百羸兵監視,自領主力回武安。

但晉軍走了,夏人又來了。作為戰略總預備隊的武威軍遣兵萬餘,攻昭義。留守晉兵逃走,夏軍一路追擊,至滏口鎮,遇上前來增援的李克用主力,雙方大戰數場,互有勝負。最終夏軍退走,留數百羸兵守昭義,主力自回鄴城。

晉軍追來,留守昭義的夏兵潰走,但晉兵也沒興趣守城,至磁州城下引誘一番後,又過昭義而不入,直接撤了——每一座城都守,只會分薄自己的力量,不但守禦力量不足,反擊時也容易湊不齊人。

邢洺磁兜兜轉轉大半個月,李克用發現這會就是老鼠拉龜,無處下口,實在難受。

你要說夏軍死守吧,那不正確。因為他們經常從後方調集兵力,有足夠的反擊力量,打得很不錯,晉軍一不留神就要被撕咬下一大口。

你說夏軍攻擊性十足吧,也不盡然。他們基本還是以守為主,只在太行山東麓留下少許羸兵監視,主力屯於後方,先用堅城消磨伱的兵力和士氣,然後用騎兵襲擾後勤線,最後調動足夠的有生力量反擊。

基本上還是以守為主,戰術比較保守,但非常有效——一開始,晉軍還試圖佔領一些夏軍防禦力量薄弱的城市,但發現被拉長的運輸線維持起來成本很高的時候,他們便放棄了,開始更加務實。

這種戰術其實就很要命了。

明明他的實力足以和你打一場決戰,且未必失敗,但他就是不打。而是把生力軍放在後方,始終盯著你的破綻,一旦你露出疲態,大批休整已久的精兵強將就會被調上來,打得你狼狽不堪。你退走了,他也不強行攻擊你據守的城寨,避免無謂的消耗。

李克用不知道該怎麼應付。

“打了這麼久,也摸清楚了吧?”李克用看著圍在身邊的將領們,說道:“邢洺磁三州,夏人以守為第一要務。此何意耶?”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少年郎李存勖最沉不住氣,第一個跳出來,說道:“阿爺,盧彥威窩在南皮,三番五次求救。葛從週一面遣兵抄掠鄉里,蒐集糧草,一面襲擾冀州,看著卻不怎麼著急的樣子。兒以為,這一路是虛的。邢洺磁,其實也是虛的。”

“古人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虛虛實實,又哪能有個準?”石紹雍在一旁不陰不陽地說道:“聽聞邵賊用兵,酷愛學太宗,正兵可以變奇兵,奇兵隨時可以變成正兵,邵賊也打了半輩子仗了,哪會那麼迂腐?他是沙場老將,變化之道,存乎一心。邢洺磁、景州兩路,未必是虛的。若無我等救援,你看葛從週會不會圍了南皮,將盧彥威徹底剿滅。”

李存勖受不得激,差點站起身與石紹雍理論理論。坐在李克用身旁的劉氏趕忙拉住了他,輕輕搖頭。

李存勖悶悶不樂地坐下。

“大王。”義兒軍指揮使李存賢站了起來,說道:“其實石將軍說得沒錯,夏賊在邢洺磁安排了數萬精兵,便是為了阻我東進,截斷永濟渠。永濟渠一斷,夏人調集的那麼多兵馬,可就上頓不接下頓了。光靠陸路轉運,花費太高。反過來講,在永濟渠暢通的時候,夏人糧草充足,可隨意調集重兵於一處,佔據優勢。邢洺磁的天德、武威二軍,目前看來以守為主,但他們也在密切注意著我軍,一旦轉攻,可以不求於其餘兩路,單獨便可調集大軍,發起反擊。虛實相間,正奇相合,此用兵之王道也。”

李克用把目光投向蓋寓。

蓋寓清了清嗓子,道:“我亦贊同石將軍的看法。因盧龍等軍南下,滄州之圍暫解。然德州杳無聲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夏人一定在奮力攻城,一旦攻拔,憑空多出數萬兵馬,無論投入哪個方向,都可改變當地態勢。”

李克用的右眼眨了眨,下意識想問計夫人劉氏,但考慮到在座的都是大老粗,便忍住了,轉而看向李襲吉,問道:“李掌記怎麼看?”

李襲吉已經思考很久了,見晉王垂詢,立刻回道:“大王,夏人進兵之勢頭,已為我所遏制。邢洺磁這邊,我軍固難以突破,然夏軍亦無有寸進。葛從周所統兵馬應不多,無力徹底擊潰盧彥威。況彥威還在不斷徵兵,軍勢復振,只要不浪戰,葛從週一時也拿他沒辦法。貝州城下,成德軍與夏賊交鋒已久,夏人並不佔上風。這三處戰線,都陷入了泥潭之中。若我是葛從周,此時便該從德州方向發力,先拔此地,則滿盤皆活。觀其用兵,確實也是這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