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都保一行十餘人抵達了滄州城外。
“你這人,既為進士,為何不願為新朝出力?莫非是沒有才學?那個前唐進士是走門路得來的?”天雄軍都遊奕使王建及看著他新收的幕僚李愚,低聲問道。
李愚今年三十八歲,滄州無棣人。征戰廝殺之地,人情不穩、民情不安,李愚舉家避難,結果在路上被王建及逮住了。聽聞他是進士,便強留了下來,讓他給自己做文吏。
李愚也很無奈,胳膊拗不過大腿,跟這些凶神惡煞的武夫有什麼好說的?怕是一個不高興,就要砍了他的腦袋,因此在安頓好了家人之後,便跟在了王建及身邊,充當幕僚,寫寫公文。
“王將軍,正所謂人各有志,有些事情不能強求的。”李愚苦笑道。
“莫非——你對今上篡位不滿?”王建及的聲音又壓低了幾度,一臉壞笑地問道。
“這……”李愚哪敢接這話。
他確實對邵樹德篡位不滿,但又是愛惜身家性命的,表面上不敢露出絲毫異樣。同時也有些無奈,這位王將軍一點不像粗獷的武夫,心思敏感細膩得嚇人。
“怕了?”王建及收起笑容,問道。
“怕了。”李愚苦笑著點頭。
“怕了就好。以後好好為我做事。”王建及大大咧咧地說道:“老子先後招了兩個文吏,一個喝醉酒落水而亡,一個戰場上中流矢而亡。你給我好好做,不會虧待你的。”
李愚心中一驚。他的兩位前任,真是這麼死的嗎?
“聽聞你出身趙郡李,族中應還有不少後生飽讀詩書吧?我身邊還缺個算賬的人才,你推薦一個過來。若令我滿意,便是收他為義子也未嘗不可。”王建及又道。
“這……”李愚又想苦笑,不料被王建及打斷了。
“這這這,那那那!虧你還是進士,就會這幾句詞?”王建及有些鄙視,道:“軍中文吏,和地方州縣官可不一樣。膽小幹不了事,會死的。”
“是。”李愚收拾心情,應道。
王建及又笑了起來,道:“這樣才對嘛。方才臧都頭的話你也聽到了,現在說說,此戰是如何個打法?”
說完,王建及自顧自坐在了草地上,拿起水囊仰脖灌下。他沒有太過在意李愚的看法,只是隨口問問罷了。
“回將軍。”李愚理了理思緒,說道:“葛帥的胃口應當不小。”
王建及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問道:“為何?”
“葛帥當年在中原也小有名氣,我雖遠在滄州,也略有耳聞。”李愚說道:“觀其用兵,當得起勇猛精進、出其不意八字。”
王建及微微頷首。
“但此番出兵,用兵中規中矩,厚重踏實,不似其以往風格。”李愚繼續說道:“再聽臧都頭所述兵力調配,我大膽猜測,葛帥在等魚兒上鉤。”
“何解?”王建及感興趣地問道。
“在等李克用。”李愚毫不猶豫地說道:“河東若出兵,最大可能是兩路。其一為澤潞,其二為幽州。若晉兵大舉前來,葛帥或會與其戰,以期一戰摧破敵軍主力,奠定大局。”
王建及是真的有些佩服這個人了。
他得到的資訊很少,但卻敢大膽分析,還蒙了個八九不離十,這就是水平了。
“滄州該怎麼打?”王建及站起身,將水囊遞給李愚,問道。
李愚也不嫌棄,拿起便喝了一口,道:“江陵、龍劍等鎮兵馬齊至,滄州該怎麼打,將軍應比我更清楚。如今卻有一事,關乎將軍接下來行止。”
“講。”王建及說道。
“若晉兵自幽州南下,將軍恐要北上蘆臺軍。”李愚說道。
蘆臺軍,也叫乾寧軍、馮橋鎮,在長蘆縣北,是滄州北境的軍事重地,同時也是永濟渠畔的水運碼頭。晉兵若南下,繞不過此地。
“這次可撿到寶了。”王建及笑道:“好好做事。若有功,我定將你推薦上去,謀個官職不在話下。”
李愚輕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