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把農學捧得那麼高,而這門學問又確實造福萬民,還有什麼可說的?
牛希濟暗歎一聲。
其實,站在他的立場上,他也沒理由反駁。
他雖然在蜀地當官,但落籍關內道岐州。此道人口不見得有南方某些地方多,但擁有8個進士科名額、2個農科名額。雖然比不上直隸道12個進士、4個農學的名額,但也非常不錯了。
家中有自覺沒希望考中進士的晚輩,打算試一試農科,他思來想去,也是支援的。全國農科只錄32人,中了便能授官,哪怕是個從九品下的微末小官,那也是職事官,與沒有任何權力的勳散官完全是兩碼事。
他怎麼反對?用什麼理由反對?
農學也是考試,也是科舉,也是天下學子們擅長的啊,只是不考聖賢經典罷了。
“諸位皆明事理,朕心甚慰。”邵樹德笑道:“來,滿飲此杯。”
眾人紛紛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今天被聖人牽著鼻子走,一上來就失了銳氣,很多人都覺得灰頭土臉。
左右看看,原本覺得某某兄臺會慷慨激昂,挑頭直斥聖人之過的,結果窩在那裡喝酒,乖巧得很。偶爾東張西望,似乎也在希望別人先出頭。
這可真是——混賬!
“接下來,諸位可移步門下省弘文館,參詳朕所著《致治》之書。”邵樹德放下酒杯,說道:“不要怕爭論。理越辯越明嘛,辯論出來的內容,由專人記錄,送達朕的案頭。若有可取之處,朕便將其錄入書中,以增其色。”
“就這樣吧。”說完後,他直接起身,離席而去。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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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十,邵樹德在花園內興致勃勃地逗弄著兒子。
蔡邦氏從他懷裡起身,一把奪過兒子,嗔道:“扎西德還沒吃飽呢,哪有做父親的和兒子搶食吃。”
邵樹德哈哈一笑,道:“扎西德是吐蕃名吧?朕再給他賜個漢名。”
蔡邦氏嗯了一聲:“你是他父親,你說了算。”
“就叫邵知非吧……”邵樹德收起臉上笑容,輕嘆一聲,說道。
“蓮花,你讀一讀家書吧。”他靠坐在已經包漿的虎皮交椅背上,沐浴著春日溫暖的陽光,說道。
“蓮花”就是沒廬氏,這會也挺著個大肚子了。
邵樹德回京之後,神勇不再。兩三年內,只讓兩個吐蕃女子、一個波斯女子懷孕了,這個認知讓他惆悵不已。
“雪山環繞的是普蘭,巖山環繞的是古格,湖泊環繞的是瑪域。”沒廬氏輕輕念著信紙上的內容:“在那個蕭瑟的秋天,老臣恭送王子離開,大地一片蒼涼……”
“等等——”邵樹德睜開眼睛,奇道:“你們那的人說話都這個調調麼?”
沒廬氏臉一紅,不知該怎麼回答。
“沒廬氏主家還在邏些爭權奪利呢,他們說話一貫是這個調調。”蔡邦氏抱著孩子,在一旁說道。
“是我唐突了,繼續。”邵樹德揮了揮手,道。
“……滿足眾生共有的緣分,佛祖降下神諭,屬民們在陽光下盡情地歡歌,迎接新的神主的到來。”沒廬氏很快讀完了,然後看著邵樹德。
“這是——同意了?”他問道。
沒廬氏低著頭,低聲道:“沒廬氏覺得在邏些爭不過其他家族,打算派一部分人回象雄,好好經營故地。我叔叔考慮了很久,最終同意維德(鐵哥)回去,奉他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