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樹德臉上的笑容突然有些僵。
金仙觀、可敦城?什麼鬼?連蕃人都知道了?
不過孝心可嘉,蕃人就是這麼實在。草原征伐,擊破敵方部落後,對方酋豪的妻妾女兒,是勝利者天經地義的女奴。唉,河隴老鄉們太淳樸了,這個好,這個好啊!
“出發吧,不要墮了我的聲名!”無上可汗大手一揮,道。
李唐賓一直默默看著。
夏王的力量,並不僅僅止於那二十多萬步騎的衙軍。事實上,河隴、靈夏的諸多蕃部,也是他的力量來源之一。
之前一直跟著他在各地跑來跑去的所謂侍衛親軍,不就是私人部曲麼?
部曲這個說法,真的很久沒聽到了,幾乎讓他想到了史書上記載的南北朝往事。
私人部曲,不聽皇帝的,只忠誠於門閥族長。便是有人想搞宮廷政變,怕是也有些難度。塞北私人部落的丁壯輪番宿衛,內部人士陰謀暗害的難度大大加深。
各藩鎮的兵變,很多時候其實只有一小部分人參與。大部分軍士作壁上觀,不加入任何一方,誰贏他們幫誰。很多大將節度使,往往就死於幾十人、幾百人規模的兵亂,如果這個時候有不同系統、不同來源的人牽制一下,阻遏一下,說不定就平息掉了。
夏王是謹慎的,他給自己留了許多層保障。
其實這樣也好,我等武人只需建功立業就行了,而不用擔心後方出什麼變故。
李唐賓想的是夏軍內部的兩套系統,邵樹德則思考著該去草原上轉一轉了。
離開關北好幾年了,與草原的關係有些生疏,這樣不行的!
草原諸部,目前來說是起到正面作用的優質資產,但若不好生經營,說不定哪天就變成了負面資產。
正好趁著這次機會,到各地轉一圈,鞏固一下權威,免得出亂子。
李唐賓當天晚上就離開了。
走之前,邵樹德私下裡囑咐他幫著看顧一下世子,並仔細考察世子的表現,暗中密報過來。
李唐賓背脊生津,這可不是什麼好活啊!
接下來幾天,邵樹德一直在孟、懷轉悠,與宋樂一起巡視農田。
“夏收得了三十七萬斛粟麥,待到秋收,估計還有四十餘萬斛。”宋樂說起這事就神清氣爽。
乾寧二年全年才收了約四十萬斛,結果今年直接翻倍,成績確實喜人。
“大王此去陰山,定要穩住那李克用。”宋樂笑道:“河陽今年秋播田地還會增加,冬日再上河好好挖一挖,明年春播加把勁,全年收一百五十萬斛糧豆絕無問題。”
什麼叫做時間的朋友,河陽就是了。
邵樹德知道,明年一百五十萬斛糧豆的收成絕對不是終點,而是起點。
河陽全是曠野,土地質量本就不錯,又因為戰亂荒蕪多年,處於事實上的休耕狀態,土壤中已經積累了太多的肥力。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把這些土地資源一步步轉化為糧食、牧草,每拖過半年,河陽的實力都會大幅度增長。
“唉,又得拉下臉來給義兄說好話了。”邵樹德苦著臉道。
“大王又戲人。”宋樂失笑,搖了搖頭,道:“我知河南戰局緊要,李克用又是最大的變數,這時候不能出亂子。”
“我是不是太貪心了?”邵樹德問道:“克用得了幽州,此地又甚富裕,養個六七萬兵一點問題沒有。他又有河東、昭義、大同三鎮,亦可養六七萬人。而且這還是按我和朱全忠的養法,若是李克用那般放縱軍紀的套路,怕是能養更多。”
其實,說河東只能養六七萬兵保守了。
昭義鎮位於河北大平原上的邢洺磁三州,在天寶年間有一百多萬人口。後來屢經戰亂,比如朝廷討伐昭義劉稹之戰,以及李克用、孟方立的長期拉鋸,人口銳減。到李克用平定之時,戶口不足四十萬,但和平了這麼多年,逃散到外地的人口陸陸續續跑了回去,農業條件又這麼優良,實力已經不容小覷。
歷史上這裡被朱全忠反覆攻打,還被王鎔打過幾次,又經歷了李存孝叛亂,損失很大。但這個時空,卻基本處於和平狀態。邢洺磁三州十八縣,其實是一個非常容易讓人忽視的錢糧基地——運不到山西,但卻可以在山東養軍。
李克用,兜裡有幾張鈔票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就幾個鋼鏰。
“大王,大爭之時,就得這麼貪心一點。”宋樂說道:“朱全忠經受不起失敗,但咱們經受得起。南北兩條線,都得抓起來,老夫在此恭候佳音了。”
“好!”邵樹德以拳擊掌,道:“克用回信,邀我至雲州一會,我便去了。河南戰局,武有李唐賓、高仁厚、李仁軍,文就靠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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