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最麻煩的事。”邵樹德說道:“我軍多北人,到這邊來征戰,注意軍中疫病。一有發現,立刻隔離。”
“遵命。”王敬蕘臉色一肅,應道。
他知道,當年的河清之戰,連日暴雨,龐師古的十萬大軍連熱飯都吃不上,軍中疫病叢生,士氣暴跌,這樣是沒法子打仗的。
“我已經給李唐賓下令,不要打清口了,全軍北撤。”邵樹德又道:“我會把龍虎軍北調至徐州,南線就靠你們了。”
義從軍右廂防守淮北東段,捧日軍戴思遠部防守北段,防止淮軍北上。
龍虎軍劉知俊部加入徐州戰場,對這座重鎮發起最後的總攻。
楊行密會不會趁機北上,邵樹德吃不準。
按理來說,被他的騎兵部隊連續打了一圈,應該正處於懵逼狀態,士氣也受到了損傷,不該再倉促北上了。
但誰知道楊行密會發什麼瘋?這次從清口西進至臨淮,本就不應該,但他就是做了。黃梅季節來到之後,雨勢連綿,河水暴漲,萬一他想借著水軍優勢北上呢?不得不防一手。
“下邳應該很空虛了,你分出一部兵馬,前去接收。”邵樹德說道:“漣水那邊還有少量淮軍守禦,我已讓李唐賓遣人去招降。若招降不成,後面就強攻,你聽李唐賓指揮就行了。這一路,我不再直接指揮。”
“遵命。”王敬蕘應道。
其實他挺煩漣水、臨淮這類背靠淮河的城池的,補給斷不了,投降的心思就沒那麼強烈,後面要費多番手腳。
“俘虜都送過來,我讓人發往洛陽修宮城。”邵樹德說道:“我這邊無事了。”
王敬蕘一聽,起身行禮告退。
“聽了半天,你們有何感受?”邵樹德喊來了李逸仙、楊弘望、楊弘殷、折從允、儲慎平、陳章、王崇等將,問道。
“殿下用兵……永遠那麼冷靜。”李逸仙說道。
“《孫子兵法》都好好讀讀,二十年前覺得這本書寫得太過簡略了,現在越來越覺得有味道。”邵樹德說道:“戰場之上,永遠要有冷靜的頭腦。不要血氣上湧,不要意氣用事,不要逞英雄。冷靜剖析敵我,要致人,不要致於人,永遠不要讓自己過於激動,過於熱血。當然,這是我的打法,若你們有自己的套路,覺得有效,可以當沒聽見這番話。”
眾人都笑了。殿下是在傳授經驗,但不強求每個人都和他一樣。一百個將領,有一百種打法,適合自己的才是最有用的。
殿下用兵,就像草原上的狼一樣,耐心地跟蹤著獵物,等待他露出疲態和破綻,然後撲上去撕咬。如果一擊不能致命,他會繼續耐心等待,冷冷盯著獵物,直到他耗盡鮮血、精力。
與這種敵人交手,總感覺脖子涼颼颼,挺難受的,不被打死也得被耗死。
“殿下,淮南舟師強,我等暫時不及。不過,可否趁冬日南下?”儲慎平問道。
“你能這麼想,我很高興。”邵樹德喜道:“不過淮水冬日基本不結冰。即便遇到冷冬結冰了,可以過人,能過車馬嗎?即便能過車馬,如果只冷個把月,時間夠用嗎?”
“但你能主動想出辦法,就很不錯。”邵樹德讚道;“冬日打淮南,確實比其他季節好,至少軍士不那麼容易得病了。”
邵樹德很喜歡儲慎平這個小夥子。可能是因為他喜歡抱著儲氏挺翹柔軟的身子睡覺的緣故,愛屋及烏了。
“殿下,末將覺得楊行密應該已經喪膽,不敢再來了。或心中已放棄徐州。”楊弘殷說道。
“理由?”邵樹德問道。
“暴雨固然對我不利,但對淮軍而言,也沒那麼輕鬆。”楊弘殷回道:“其固然可以遣舟師北上,沿泗水直趨徐州。但那又如何?連番失敗,士氣不振,與我軍野戰的膽子應該是沒有了。撐死了也就接一點徐州官將走人罷了,徐州——他們守不住。”
“行軍打仗,也不能光考慮軍事上的事情。”邵樹德的目光挨個掃過眾人,說道:“楊七郎這話就很有見地,你們學著點。以後分析戰場態勢,要加入這些因素。徐州武人在想什麼?他們當初為什麼投楊行密?現在還會不會投?散去之後,都給我寫份策論,詳細論述此事。”
“遵命。”眾人齊聲應道。
邵樹德面現微笑。
這些將領,有人已經四十歲了,有人三十歲,還有人二十出頭。各個年齡階層都有,如果能成才,將來都是留給兒子的班底,足夠他用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