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來徵兵,為何不願在京城附近徵募?一個確實戰鬥力低下,另外一個則是天子腳下,關係複雜,各家沾親帶故的,實在不好整。
西域打仗、移民,就近徵發河隴夫子是應該的。但三年了,缺少了男丁的家庭日子有多難熬?即便三年間各縣鄉輪番徵發,也已經極大影響農業生產了。
當地歷年積存下來的糧草、器械或許還夠,但人力的過分徵發已經產生了相當的負面影響,需要適當減減負了。
而邵樹德的這道命令確實是大手筆。
五萬直隸夫子,呵呵,哪個大臣敢這麼建議的話,不得被人罵死?
但邵聖下達的命令,大夥還有什麼好說的?明面上的阻止是不敢的,私下裡腹誹——那也就是私下裡,甚至大庭廣眾場合都不太好發牢騷。
這種得罪人的事情,只有他可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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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邵樹德探望樂遊塬移民的時候,長安城東的霸上,一個特殊的集市也開張了。
一輛輛裝飾華貴的馬車停在附近,衣著考究的貴人們絲毫不顧及形象,在人群中擠來擠去。
一會你推搡我了,一會我踩了你的腳了,破口大罵者有之,捋起衣袖幹架的也大有人在。
大夏開國才十六年,很多貴族家庭才傳到第二代,甚至第一代的也很多。
家庭風氣就這個鳥樣,直來直去,一言不合就開罵,私下裡約架打鬥的也不少。
玩陰謀詭計,你丟不丟人啊?像個娘們似的!有本事咱們打一架,誰贏了誰有理。
騷動了好一會,終於安靜下來了。
康氏商行的第二代家主康勤滿頭大汗,看著坐在棚下的一位老者,神色間有些焦急。
“小場面啊,你慌個甚!”內務府少監張筠笑罵了句,使勁在波斯胡姬的胯間掏摸了兩把,然後一把推開,道:“照章辦事,亂不了。”
康勤點了點頭,到前臺去了。
這是一場發賣奴隸的拍賣會。
朝廷愛惜羽毛,不會親自出面,故借商家之手,賣給各大都市的有錢人,順便也讓這些一直幫著朝廷轉運物資的商人們賺點過手錢。
張筠則挪了個位置,到後邊喝茶去了。
他現在想通了,生活愈發自在。
張家世代經商,打小生活就不差。因為社會風氣原因,長大後到時溥手下為將,時溥敗亡後接著投朱全忠,半輩子殺來殺去,為的是什麼?
當時沒想通。後來交出堅銳軍的兵權,去關西當刺史,幾年下來,一下子通透了。
這人一想通啊,鬥志就散了。
張筠現在天天玩女人,富貴卻愈發穩固,這難道不比以前朝夕不保的日子強?
此人歷史上投朱全忠後,頗受信任,一度當了長直軍使。後任永平軍節度使,到任時,原節度使康懷英搜刮了很多老百姓的錢財,然後病死了,張筠也不客氣,直接沒收了他的家產。
梁亡,他任京兆尹,有人盜唐帝陵,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待其成功後,殺之,收其寶貝。
從郭崇韜伐蜀,立戰功。莊宗令宦官向延嗣殺王衍,得其寶資。明宗即位後,捕殺宦者,向延嗣的寶資落到了他和弟弟張錢的手裡,由是家資鉅萬。
但張筠的官聲很好,每至一地,從不搜刮百姓,相反還樂善好施。他的錢,都是靠黑吃黑弄來的……
晚年移居洛陽,家資豪富,天天和妓女廝混,快活無邊,人稱“地仙”。
這般糜爛的生活一直持續了十餘年,在後晉天福二年(937)逝於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