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樹德嘆了口氣,道:“既如此,就行動吧。盧嗣業,你來擬命令。”
“遵命。”一貫沉默寡言的節度掌書記盧嗣業起身應道。
……
李克用已經來到雲州好些時日了。
也沒甚事做,主要是震懾一下生活在雲州左近的雜七雜八的部落。
這裡是草原與中原的分界線,十幾年來草場易手頻繁,沙陀、吐谷渾、回鶻、党項、韃靼各部皆有,起起落落,你方唱罷我登場,民情十分複雜。
李克用委任的大同軍節度使石善友帳下只有區區數千兵馬,長期以來對這些部落一直持懷柔拉攏態度。
其實,他的手段也不算太差。至少關係網給力,與各部酋豪的關係都不錯,於是總能憑藉老臉獲取利益,幫李克用穩住了這邊的局面。
“昔年赫連鐸鎮雲州,勾結草原甚深,屢次誘其南下。鋪天蓋地之勢,眾不下十萬騎。”李克用登上雲州東城城頭,極目遠眺。
北方的山川、河流、樹林歷歷在目。
方山、羊水、御河、燕昌城……
上一次與義弟會面,也是在大同,當時可是爆發過一次小規模戰鬥的啊。
很多人都說,邵樹德選擇將會面地點選在雲州一帶,絕對不懷好意。因為只有在草原上,他的力量才能得到大幅度增加,與其他人拉開差距。
無數的部落兵,可以從陰山內外的草原之上湧來,充當他的爪牙。但如果把會面地點選在河陽或澤潞,他就支援不起這麼兵馬的調動與維持。
李克用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那又如何?
義弟既然提出來了,做哥哥的難道還能怕了不成?
嗯,這是李克用的性格。但怎麼說呢,經歷了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他也不再是當年的愣頭青了。被現實毒打多了,人總會有長進,不是麼?
首先,李克用這次帶來的兵不少,計有晉兵四萬、燕兵兩萬、土團鄉夫五萬、蕃人五萬騎,總兵力不下十六萬。
其次,並非屯於一個方向。
有從東面媯州方向壓過來的,由李存孝統率;有從嵐州北上的,屯於朔州草城川一帶;李克用自領大軍,部署在雁門關左近。
昨天晚上,他連夜入了雲州,觀兵塞北,打探第一手訊息。
“大帥,方才斥候稟報,靜邊軍一帶出現賊騎大隊。”石善友走動李克用身側,低聲說道。
靜邊軍,是河東這邊的叫法,朔方那邊稱呼參合陘、沃陽宮。
安史之亂初期,安祿山所命之大同軍使高秀巖寇振武軍,被郭子儀擊敗,趁勝東行,拿下靜邊軍。
隨後,大同兵馬使薛忠義再攻靜邊軍。郭子儀祭出強大陣容,左兵馬使李光弼、右兵馬使高濬、左武鋒使僕固懷恩、右武鋒使渾釋之,大破敵軍,坑其騎七千,進圍雲中。
這是一次挽救唐朝命運的戰鬥。若讓安祿山在初期就攻入振武軍,進圖靈武,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定是打前站的。”李克用精神一振,道:“再探。我那義弟,許是連年勝利,目中無人了,有個習慣,出門就要住行宮,排場很大。沃陽宮那地方,應是他此番的居所了。他帶來的兵馬,也必然以此為核心,層層佈防。”
“大王欲遣將突襲乎?”石善友問道。
李克用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不妥。此番是觀兵而來,先觀再兵。”
其實,上一次會面時嘗試過了。效果不理想,擊敗了夏人的銀槍都,但遭到具裝甲騎伏擊,損失不輕。同時,輕兵冒進的萬勝軍四千餘人也在燕昌城遭到圍困。
最後大體上還是以和平結束的。雙方都很剋制,儘量避免發生大戰。然後各回各家,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應該說,在那個時間段,這個結局對雙方都有好處。邵樹德的擴張就不說了,李克用也得以在河北開啟局面,全盤皆活。
但七年前的和平紅利似乎已經結束,隨著局勢的演進,夏、晉雙方的不信任感越來越強,這一次又該怎麼收場呢?
“給吾兒存孝下令,率軍西進,搶佔旋鴻池。”李克用突然下令道。
“再給吾弟克寧傳令,拿下遮虜軍城。”
朔州,名義上是李克用的地盤。但他的好義弟多年來一直強佔著其中最富饒的桑乾河谷地,即鄯陽、馬邑兩縣。遮虜軍城屬於雙方都默契空著,作為緩衝區的地方,也就寧武縣在河東方面施展諸般手段後,拿了回來。
朔州問題,也是河東方面非常不滿的重要原因。蓋因其威脅雲州側翼,還可以經由草城川南下嵐、石二州。雖說不是河東的核心腹地,但即便是山區,被你抄掠了也很不爽啊。
“夫人說——咳咳,我覺得,這樣可以先試探下邵賊的態度。”李克用道:“我就在這裡看著,看看邵賊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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