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條上的內容在他的腦海中迴盪,他莫名想起明明不過半年多前,在他的感覺裡卻彷彿過去了很久的那場談話。
那時的安格妮絲看著馬車外遊行的隊伍,語氣平靜。
“會看報紙的人至少要有一定的社會地位,而這些人大多有著各種各樣的考量......我們需要拉攏到真正對行會的做法會產生憤怒的人——普通市民。”
他想起最終並沒有採用的那部分建議——建立屬於幫工自己的組織,忍不住露出了一絲苦笑,明明自己很清楚那是安格妮絲提出的三個建議中最為重要的一條。
為什麼無法被透過,被採用?
是無能為力?還是覺得他人仿若微塵?
“我是極端幸福的人,還是極端不幸的人?”他近乎喃喃自語。
“都不是,”巴特萊勳爵笑了一聲說道,“和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比起來,你肯定是值得羨慕的物件;但對你自己,一定有一些不幸讓你痛苦悔恨。”
......
“有兩種人總是會想得更多,”安格妮絲隨口說道,“一種是在政治的汙泥裡浸潤許久,哪怕是一點點的微風,也足夠吹皺一條條波紋,在那裡乾涸皸裂;”
“而另一種人,天生敏感,容易想多,”安格妮絲聳了聳肩,“這樣的人一說自己的理解,別人都很難確信事情本來的模樣。”
“你在說那位伯爵夫人?”艾德雯娜問道。
安格妮絲點了點頭,腳步停了下來。
“前面有人。”她用只足以讓自己身旁的人聽見的聲音說道。
艾德雯娜在安格妮絲尚未開口說話時就默契地停了下來,和安格妮絲一起躲進了深紅色絲絨帷幔遮擋的角室裡。
卡帕斯也和衛士一起藏在了另外一邊。
在那麼片刻間,整個走廊中一片靜默,沒有任何聲音,然後屬於那位伯爵夫人的聲音響起,比不到一刻鐘前見到時多了少許的疲憊。
“感謝您的關心,先生。”
那聲音停頓了片刻,然後繼續響起,“只要是值得我在意的事情,我會關心的。”
又是片刻的靜默,然後隱約間,帷幕抬起又落下的聲音傳入安格妮絲的耳中,然後是燭臺跌落在地的清脆聲音。
“你明白的,你之前說過的,這是痛苦。”彷彿情人間的耳語般的聲音越過絲絨帷幕,在窸窣間傳入安格妮絲的耳中,在片刻的細碎聲音裡,下一句緊隨著到來——
“是的,你說得對......但讓我快樂的事情又同時讓我痛苦......”
這種聲音聽起來更加低弱,彷彿垂死者的低吟。
“......這種痛苦又讓我感到真實,就像一個詛咒......”
細碎的撕扯聲漸漸消失,隨後的話語似乎帶著難以察覺潮溼。
“我想讓你和我一樣痛苦,和我一樣......在詛咒裡沉入無光的海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