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顏瞟了墨淵一眼,朝仲尹和善道︰“仲尹小弟,你這可是在說笑了,你姐姐她已灰飛湮滅十來萬年了,又怎能託夢與你。”
仲尹和氣地彎了彎眼角,道︰“折顏上神委實錯怪仲尹,仲尹果真是來傳姐姐的話,沒半點旁的意思。我本不願費這個神,只是見夢中姐姐實在可憐,有些不忍,今日才上的昆侖虛。折顏上神說仲尹的姐姐灰飛湮滅了,是以不能託夢給仲尹。可座上的墨淵上神當初也說是灰飛湮滅了,如今卻還能回得來,我姐姐她雖灰飛湮滅,魂都不曉得散在哪裡了,託個夢給我,又有何不呢?”
話畢矮身施了個禮,自出了正廳。
待那叫仲尹的出得正廳,折顏唸了句佛。
墨淵從座上下來,沒說什麼,踱去後院了。我抬腳想跟過去瞧瞧,被折顏攔住了。
二師兄苦著一張臉湊過來︰“師父就這麼走了,若還有仙友來朝拜,該當如何?”
折顏惆悵地望了望天,道︰“都領去前廳喝茶罷,喝夠了送出去便是。唔,茶葉還夠不夠?”
我算了算,點頭道︰“很夠,很夠。”
我一向覺得我的師父墨淵,他是個有歷史的人。一切都有丁有卯,師父他果然是個有歷史的人。
但聽那白袍的仲尹說的這麼只言片語,描繪的,卻彷彿是一段血雨腥風的歷史。我有些擔憂。本著做弟子該盡的孝道,打算將前廳的小神仙招待完了,便去墨淵的廂房中寬慰寬慰他。
是夜,待我敲開墨淵的房門,他正坐在一張古琴跟前沉思,暈黃的燭光映得他面上神色略顯滄桑。我立在門口愣了愣,他一雙眼從古琴上頭抬起來,淡淡笑道︰“站在門口做甚,進來罷。”
我默默蹭過去,本意是前來寬慰他,憋了半日,卻一句話也沒憋出來。話說他的那樁事,我其實一星半點也不明瞭,但聽那白袍青年的說法,躲不過是一段風月傷情。倘若是段風月傷情,若要規勸,一般須拿句什麼話做開頭來著?
我正想得入神,耳中不意鑽進幾聲零落琴音。墨淵右手搭在琴絃上,隨意撥了撥,道︰“你這個時時走神的毛病真是數萬年如一日。”
我摸著鼻子笑了笑,笑罷湊到他近旁,拿捏出親切開解的口氣︰“師父,人死不能復生,那仲尹大約也是掛念親姊,你卻別放在心上。”
他微怔了怔,低頭復隨意撥弄了三兩下琴絃,才淡淡道︰“你今夜過來,只是為的這樁事?”
我點了點頭。
琴音繚亂處嘎然而止。
他抬頭一雙眼瞧過來,瞧了我半晌,卻問了個毫無相關的問題,他問的是︰“你對他,可是真心?”
我反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夜華,心中雖覺得在長輩跟前說這個事有些不好意思,但扭扭捏捏卻不是我一向的做派,遂摸了摸鼻子誠實道︰“真心。十二萬分的真心。”
他轉開頭去,望著窗外半晌,道︰“那便好,我便放心了。”
呃,他今夜神色有些古怪,難道,難道是擔憂我做女兒家做得不太像樣,以至嫁得不好?我想通了這個道理,喜滋滋安撫他︰“師父不必憂心,夜華他很好,我們兩個情投意合,我對他真心,他對我也是一樣的。”
他仍沒回過頭,只淡淡道︰“夜深了,你回房歇著罷。”<a ." target="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