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種想法的自然不單單是廉郡王一行人,就連胤禛都不免有些心思浮動。
但他並不是單純因為康熙下令複立太子而有所意動,追其根本實則是因為很久之前納年氏為側福晉的時候,她無意間透露出來的訊息。
蘅芳苑的一舉一動近兩年來幾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就連年氏身邊的人中現在也有了他埋下的暗棋,可以說現在前腳年若初說了什麼,下一秒她說過的話就會被呈到胤禛的案桌上。
新婚那日晚上,胤禛並未熟睡。
年氏從一開始就是奔著他來的,這一點胤禛並非不清楚。
但是他當時不過還是個普普通通的郡王,日日跟在太子身後以他馬首是瞻,可以說根本絲毫不打眼,故此年氏對他莫名其妙地一往情深在他看來實在是有些奇怪,這也就導致他特地留了個心眼,特地派人去年家探查過。
雖然年家上下對年氏的奇異之處可以說瞞得死死的,但難免會有隻言片語透露出來,胤禛又不是什麼傻子,透過那些似是而非的話語早就揣測出來了年氏的來歷。
百年之後的一縷孤魂。
她順從地伏在他的身畔,以為他熟睡後輕聲訴說著他的未來。
同樣的出身胤禛又怎麼會不想登上那個至高無上的尊位呢?
一開始胤禛對年氏說的那些話都秉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直到四十七年康熙一廢太子,他在恍惚間意識到說不定年氏說的那些話可能是真的。
而今日康熙複立太子的事情無疑是給他打了一劑強心針,只是與此同時胤禛的心中卻又浮現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他們身處在歷史的洪流中遵循著年氏所說的“史實”一動不動的繼續走下去,這讓他不免覺得有些荒誕。
他們難道不是實實在在存在著的人麼?
胤禛不禁由此想到這段時間每次去蘅芳苑的時候,年氏總會在他面前表露出溫柔體貼的一面,可卻全然沒有發現,她的雙眸中透露出來的是自以為高高在上的蔑視。
或許在她心目中,不管是他胤禛也好,還是汗阿瑪他們也好,在她心目中都是被“歷史”裹挾著一步步向前推進的人,她知道他們每一個人的下場,卻如同看話本子一樣看著他們為此哭、為此笑,而她自己置身事外。
這也是他後來再也沒有去過蘅芳苑的緣故。
“王爺,二格格回來了,如今在李側福晉的椿居苑陪著說話。”
虞燕這還是搬進公主府後第一次回來,因為康熙下令晉了胤禛的爵位,所以內務府那邊已經派人過來動工,在原先郡王府的基礎上動工修建擴張從而來達到親王府的制度。
小孩子都是見風長,她從郡王府裡搬出去的時候弘時還是個傻乎乎的小胖球,三個月一過個子就高了不少,他如今已經五歲了,也算是家中最活潑好動的孩子,平日裡趁著李氏沒注意的時候逗逗大聖,一把差點把狗身上的毛揪下來,若不是大聖脾氣好早就咬他一口了。
最後李氏看著嗷嗚嗷嗚叫的大聖心疼壞了,弘時也被順勢賞了一頓竹筍炒肉絲,還是胤禛親自上手打的。
“姐姐!”弘時樂呵呵邁著小短腿沖到虞燕面前,伸手就要抱,完全不管他這瘦弱的姐姐能不能抱得起來他。
虞燕早幾年還小的時候身子骨其實養得挺好的,那時候真的是吃嘛嘛香,但是自從前段時間《南山集》的案子在乾清宮門口跪了那麼久之後,她的精氣神一下子就差了下來。
主要可能是因為這段時間一直在養病,所以原本練出來的那點肌肉一下子全散了,她現在又正值個子瘋漲的時候,人一抽條起來立馬就瘦了,看起來病病殃殃的,把李氏嚇了一大跳。
“公主府裡面沒有太醫麼?怎麼瘦成這個樣子?”
李氏簡直心疼壞了,虞燕剛搬出去的時候還能說一聲勻稱,現在個子一高叫她看起來像是下一秒就能被風吹跑了一般。
“是那裡的廚子做的飯菜不符合你的胃口?你這丫頭早點說啊,額娘立馬讓小廚房專門做你從前愛吃的那幾個菜的小太監給你撥過去。”
“公主府裡的菜挺好吃的,就是女兒這段時間個子長得快,等過段時間個子不長了那就該胖了。”虞燕表示她前世夥食可比這差多了,雖然一直瘦瘦的,但是身體還是很健康的。
對於兒子李氏基本上就沒愁過什麼,除了弘昐剛生下來的時候病病歪歪的,讓她擔心過哪一日夭折外,她大部分的心神基本上就都花在女兒身上了。
畢竟男孩子的前程不管怎麼說王爺肯定都會照看著點的,但是女兒家的路數和男孩子本就不一樣,尤其是額林珠這樣沒有循規蹈矩地按照正常女兒家成長軌跡來的孩子,李氏對她的未來可以說得上是一無所知,為此她這段時間夜裡好幾次都睡不好覺,就算睡著了有時候還會做夢夢到她。
說來奇怪,昨日晚上她還夢到了額林珠長大後的模樣。
夢中的她看年紀應該已經成婚了,眉眼要比現在的她柔婉許多,躺在産床上一直哭,旁邊的男人李氏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見他緊緊地攥著額林珠的手——從黑夜等到白天。
李氏驚醒前聽到的是震天的哭聲,醒來後玳瑁就進來和她說二格格回來了,下一刻她的額林珠就活生生地站在了她面前。
“你走了之後弘昐不高興了許久,若不是弘昀一直拉著他做什麼實驗,說不準心神都跟著你跑去公主府了。”
李氏吩咐人下去專門做了午膳過來,燕窩粥裡面還擱著鴿松,旁邊是今年莊子上新孝敬上來的小黃魚,按照虞燕以前愛吃的口味炸的酥酥脆脆的,一口咬下去連裡頭的刺都能咬碎,順著粥幾口就咕嚕下去了。
弘昐這個弟弟幾乎算得上是虞燕從小看到大的,比起李氏後面生的弘昀和弘時來說要親密得多,聞言她也忍不住笑了:“那可真是難為弘昐了,他打小就在師傅們教的那些天文地理課上睡覺。”
弘昐也不是不知道這些東西的重要性,奈何他在這方面確確實實是個徹頭徹尾的學渣,只能能聽進去多少算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