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
南萍蹲在一個山洞裡,哭得稀裡嘩啦的鼻子一抽一抽,心煩意亂,忽然聽見風吹草動,警惕地抬頭,見到來人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這地方離家不遠,又隱蔽,南萍將這裡當成秘密基地,打算過些日子再帶阿竹到這看看,所以這地方除了她誰也不知道。
可對方是怎麼知道的?
南萍想起阿竹所展現出來的實力,又垂頭喪氣道:“算了,無所謂了,你應該要離開這裡的,突然找過來是有什麼想要跟我說的嗎?”
平靜的雙眸望著她,南萍在這樣的沉默裡越來越焦躁,伸手抓住對方的袖口,懇求道:“你能不能別走?這裡不好嗎?外面看起來太平了,實際上還是有很多可怕的東西,你跟我們就呆在這裡,好不好?”
阿竹道:“我不屬於這裡。”
“這很重要嗎?屬不屬于都不影響你留在這裡。”
阿竹似乎嘆了口氣,為這個尚未成長的孩子天真無理取鬧的想法而表達無奈,她的聲音有些沙啞,畢竟許久未曾說過話,嗓子有些受不住,和南萍想象的聲音不一樣。
她說:“外面還有在等我的人。”
南萍問:“是誰?你的親人嗎?”
她的神情有幾分複雜,反問:“你為什麼那麼希望我能留下來?”
“因為、因為……因為你當年孤零零的一個人,被人所棄,數十載也無人尋,沒有人需要你、你為什麼一定要回去?”南萍說到這揚起一個笑容,殷切道,“我們像從前一樣,我來照顧你,不會有人再拋棄你,不會沒有價值,這樣不好嗎?”
阿竹說:“南萍,你為什麼那麼照顧我?”
“因為你是阿竹啊。”
“可我不是阿竹,也不叫阿竹。或許這世間真的有人叫這個名字,但絕對不是那個只能讓你照顧的阿竹。”她道,“你只是因為我是那個能滿足你被需要的感覺的人,所以不需要在意我展現出來的東西,更不需要在意我過去是否充滿危險,不在意這危險會不會蔓延到自己身上。”
南萍的笑容消失,將拉扯袖子的手放下來,她總是喜歡笑著,笑起來很漂亮,就連半邊臉的傷疤都不會被注意,可是一旦沒有了笑容,傷疤總是會讓人想起災難降臨的時候。
她父母把她和阿兄一併拋棄了,苦苦哀求、聲嘶力竭也得不到對方一個回眸,絕然的背影在火光中,被她深深刻印在眸中,再也不會忘卻。她輾轉反側,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拋棄。
她害怕被拋棄,害怕自己的親兄長也會像父母一樣,所以努力的聽話,反複剖解自己的優缺點,害怕沒有價值。
當撿到阿竹的時候,當阿竹醒來的時候,南萍第一反應其實不是擔憂,而是一種卑鄙的喜悅,就像是趁虛而入,她無微不至,親力親為,她希望從這種照顧中得到被需要的感覺滿足自己,因為平時都是南異在養家餬口,她太弱小了,臉上還有傷疤,完全沒有參入感。
那阿竹呢,她面容完整清秀,還是個修士,但是她口不能言,沒有神志,不吃不喝生活難自理,照顧她就完美的讓南萍得到了被需要的感覺。
年幼的過往給南萍脆弱的心造成了扭曲性的影響,又因為外表被人排斥不願意接觸外面的世界,以至於讓她的性格和思維異於常人,一昧的付出就能得到存活的價值,就能得到不被拋棄的意義。
南異作為看著她長大的兄長,又怎麼可能沒有察覺?可是他不敢插手,也無法扳正妹妹扭曲的思維,盡量自然而平緩的去接受妹妹痴戀這種感覺,去照顧來歷不明、隨時都可能帶來危險的陌生人。
他怕南萍因為他的質疑而精神出現差錯,他只有這麼一個親人了。
十年,漫長到足矣讓兩兄妹長大,可他們的心理卻仍舊被困在彼此的陰影裡,像泡沫一樣的時光,終究需要有人醒悟。
南萍的淚水又落了下來,抱頭痛哭流涕:“我、我是真的喜歡和你一起,是真的把你當成自己的姐姐一樣看待,真心想照顧你,我、我真的……”
阿竹道:“我要走了。”
南萍抬頭看著她,輕聲說:“外面真的很危險,你真的要離開這裡嗎?”
“對。”
“外面真的有人在等你嗎?”
阿竹轉身抬腳離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南萍站起來大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她微微側目,道:“陳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