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路銘飛看清了圓月下山巔的那些光點，原來是一個個正在燃燒著的火把，一群人在高舉著火把奔跑，火光不能照亮他們的面孔，他們的臉隱藏在陰影裡，他們奔向圓月。

看著這副瘋狂而又瑰麗的真實畫面，路銘飛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他曾經親眼目睹過那壯麗的一幕。

霎時間，沉悶的鐘聲“咚咚”地響了起來，那個單調而孤獨的鐘聲。

四周的場景彷彿扭曲了空間的一般，路銘飛感覺自己的視野旋轉了起來，一團淡淡的光芒出現在他的眼前，他不由下意識地用手遮住了眼睛。夜晚的黑暗中，那團光是顯得如此耀眼而孤獨。

過了很久，光團消散了，路銘飛拿開手，睜開眼睛，周圍的畫面此時已經變了。說是畫面，因為路銘飛在這些似曾相識的場景中彷彿是不存在的，他彷彿是一個旁觀者，沒有絲毫存在過的感覺，只是在感受這一切似乎是已經發生過了的事。這是他腦海中的一個自然而然的想法。

路銘飛極盡目力看了看周圍，然後在眼前的畫面中驚呆了。

不再是漆黑的夜晚，也不再有清冷的圓月，路銘飛一個人渺小的影子站在浩瀚、純白的冰原上，白藍色冰冷的冰層覆蓋了高大得直指天空的山，此時的天空是濃郁如血的紅色，暴雨嘩啦的打下，每一滴水珠都是鮮紅的，彷彿天空在流血，順著腳下的冰層淌下。

就在那座高聳的冰峰山頂，一隻龐大的黑色巨獸在那裡靜靜地趴著，雙翼匍匐，一直垂到山腳，天空流下的鮮血在它身上流淌著，染紅了整座雪白的冰峰。

龍。

一大群人正高舉著火把和鐵錐，奮力地沿著龍的雙翼往上爬著，他們繞著巨大的龍軀，以染紅鮮血的長矛釘在龍的顱骨上，白色的漿液噴薄而出，化作濃郁的白氣，像鮮血一樣流下來，融化了冰雪，人們沐雨歡呼。

路銘飛的身體彷彿失去了什麼，一點一點地冰冷了下來，一寸一寸的，直寒到骨骼深處。他彷彿聽到了那頭巨龍不甘的嘶吼。

這一刻，暗紅色雲沸騰了起來，巨大的雷聲轟隆作響，暴雨滂沱，傾盆而下。

路銘飛感到鋪天蓋地的悲傷和深鬱，他似乎失去了什麼不可或缺的重要東西，胸口如同被人重重錘了一下，他倒在了地上。

此刻，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人。

路鳴澤看著他笑了，笑容卻透露出那麼悲傷，淡淡的金色瞳孔裡彷彿有幾千年的憂鬱和深沉，他輕聲呼喚：“哥哥……”俯下身去，黃金瞳注視著路銘飛。

路銘飛抬起頭，近距離感受他的悲傷。他想發出聲音詢問，卻怎麼也開不了口，彷彿無形之中他的語言能力被禁錮了起來。路鳴澤伸出白嫩的小手，路銘飛把自己的手搭了過去。

這副小孩子的身軀輕輕的拉起了路銘飛，他看著路銘飛，蒼涼的眼神中示意著什麼，黃金瞳裡閃過一幅幅畫面，路銘飛看著他的眼睛，彷彿要陷入裡面。

淡淡的黃金瞳裡，他看到的是，鋪天蓋地的寂寞與悲傷。

時光彷彿漩渦一般把所有人捲入其中，黑白兩種顏色的光紋如同水波一般瀰漫四周，剎那間似乎大風呼嘯，路銘飛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哥哥，你看過《北歐神話》麼？”旁邊穿著黑色小西裝的男孩問，眼瞳彷彿有暗金色的光芒流淌。

《北歐神話》？誰沒事會去看那種東西，路銘飛不是個文青，況且陳雯雯以前貌似也不看這種吧。不過玩《諸神的黃昏》，好像瞭解過一些，對於他這個宅到極點、沒什麼存在感的白爛男來說，什麼都是衰，也只有在網路和遊戲上找到一點擰逼的感覺了。

男孩嘴角勾起一個沒有溫度的弧，他的金色瞳孔有光芒閃了閃，“也對，那些冥頑不靈的老傢伙，又怎麼會開啟《冰海殘卷》給你看呢？他們還是不信任你啊。在人類裡面，你終究是一個，異類。”

鬼扯。路銘飛在心底狠狠地叫，路鳴澤說的什麼他根本聽不懂，《冰海殘卷》？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曾經縈繞於耳邊。說起“異類”，路銘飛在平凡的人間沒有存在感，來到了屠龍學院周圍全是龍族血裔的人周圍，他更沒有優越感。就這樣還叫個毛異類。

“幾千年了啊。”路鳴澤聲音忽然輕飄飄了起來。“那些自以為是的人類，憑藉著所謂的‘科學’，想把他們的祖先消滅。可是……神覆滅以後，最高貴的生物還是我們！龍統治世界的時代，還會到來，沒有誰能阻擋。”

他頓了頓，黃金瞳裡流出一絲迷茫，稍縱即逝。“人類所信仰的‘科學’，在我族的眼裡，不過螻蟻一般低微渺小。他們所引以自傲的《冰海殘卷》，也不過是‘冰海銅柱表’上的鳳毛麟角罷了。僅僅掌握著這麼小的力量，還妄想和龍抗戰？”

忽然，他那雙暗金色的瞳眸光芒大盛，注視著路銘飛，一字一句地說：“哥哥，既然人類都排斥你，那麼——回到我們當中來吧！”

與路鳴澤的黃金瞳對視，路銘飛感覺渾身都飄渺了起來。那流淌的金光下，深埋著無盡的悲傷和孤寂，以及淡淡的……血光。

剎那間，周圍的光芒漩渦如同狂風大作般捲動起來，黑色的、白色的、金色的、紅色的光芒如水波一般沸騰起來，路銘飛睜大了眼睛，身臨其境般感覺到了深刻的哀傷！一幅幅琥珀色的畫面展示開來，路鳴澤的瞳眸倒影著無數的記憶交織在一起，折射出光怪陸離的深淵。

命運的轉輪重新轉動，黑白色的記憶斷層再度銜接！

血紅色猙獰的泥土，無數的裂縫蔓延至四面八方，已經枯萎了的巨樹樹枝向天空延伸，暗黑色的樹根深深扎入地心，一條巨大的黑龍雙翼撐開，在鉛雲密佈紅雨瓢潑的天空下匍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