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舊是沒有半分的不恭敬,也沒有絲毫的逾越,規矩的讓他無錯處挑,也沒有空隙可以鑽。
要順水推舟,光有太后與丞相之力還是不行。既然是利用,也總得讓蘇棠梨心甘情願,可如今蘇棠梨不鬆口,不肯與他有半分的綿綿情意,總不見得他要霸王硬上弓。
他便裝同她行在此間,見周圍人兩兩偕行,說笑間眼中皆是幾欲說出口的心事,他看了半晌,裝傻問道:“棠梨,他們為何往樹上掛那些東西?”
蘇棠梨仍是舉著團扇,矜持著抬眼看他,婉婉道:“是姻緣樹,相愛之人將彼此的名字寫在一張紙上,掛在樹上,月老便會許他們一生一世。”他自然知道,只是此刻從她嘴裡說出來卻好像有了什麼魔力。
“子不語怪力亂神。”他輕咳一聲,抬頭看向天空中的月亮。今夜星空格外敞亮,不像在梁河夜遊那日,昏暗的,昏暗的令人心動而不自知。
蘇棠梨看著他,頭一次溫溫柔柔地彎了眉眼。她的眉眼總是溫柔,如二月的暖陽,如破冰的春風。
“你笑什麼?”子不語怪力亂神,一些虛妄之語,他這時總是不信的。
蘇棠梨將團扇又上移一分,仍是眉眼帶笑,道:“陛下像夫子。”
只是那一瞬間的一本正經,讓蘇棠梨想到了曾教她習文的夫子。
她那雙眼睛如天上清亮的月牙,秦流風不覺間心動,甚是有些慌張地將手背在身後。
“如何像?”
蘇棠梨笑著同他說,只是誇夫子做的好的地方,不敢言他的不好。
說話間蘇棠梨已經取了紙,端端正正地寫了自己父親與母親的名字。許是心中覺得與他熟絡一些,她舉起紅紙對他道:“陛下,就像這樣。”
她的簪花小楷也如她一般溫柔,秦流風盯得入迷,也拿了一張紙,寫下自己與蘇棠梨的名字。
也許那日興起寫下的名字被月老瞧見了,竟是綁了他們兩世的姻緣。
順水推舟了一年多,也許是太過於窮追不捨,連太后與丞相都在揣摩著,他是否被蘇棠梨勾了魂。
待第二年夏日,秦流風折了紙鳶遞信給蘇棠梨,又是一日同她夜遊,也許是他便裝出行實在是太沒有威懾力,只他吃個夜宵的空當,便有惡霸將劍挑在蘇棠梨下巴處。
蘇棠梨團扇雖不曾拿下半分,但那驚慌仍是在眼中一展無餘。
許是見不得她受欺負,他立時發了怒,伸手便折了惡霸一條胳膊。
未曾想從此蘇棠梨倒是肯親近他了。到此他才知道,原來話本子裡英雄救美惹得美人傾心的橋段並不是杜撰而來。
蘇棠梨愛他。
他亦愛蘇棠梨,可他明明知道,他自己不可能放過太后與蘇家。
太后與丞相等著蘇棠梨成為皇后,再懷上孩子,便能再次獲得一個提線木偶。
可是秦流風也在等著蘇棠梨成為皇后,成為被他捏在手中的棋子。
目的達到了,封后的詔書都已擬好,他卻心軟了。
真的要這麼快將她迎入宮中,讓她成為自己手中的一個生死不由人的籠中鳥,讓她進宮中,看穿他原本猙獰的面目嗎?
當她看清眼前一切不過假象,她還會對他有這殷殷的愛意嗎?
一念之間,他以蘇棠梨年紀太小為由將婚事延期。
他說的言之鑿鑿,連太后都被哄了去,都以為他用情至深。
也許真的至深,所以才不願意被她瞧見,此刻的用情至深,僅僅只是冰山一角,才不願意讓她瞧見他真正的面目。
他忍不住愛她,明明字字句句都只是為了綁住她的欺騙。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愛,毒藥一般將蘇棠梨一點一點地侵蝕,卻私心地不肯停下。
直到蘇家被滅。
他是想把蘇棠梨留下,是想讓蘇棠梨進宮做他的皇后的。
可是蘇明月一劍刺進蘇棠梨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