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界壁前,夏熵、夏洛、冥羅,以及周玄,靜靜對立著,身邊息風捲著殘雲,露出一片寥落的星空。
周玄淡淡地看了夏熵一眼,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夏熵的真身,沒想到見面的方式時候對方如此狼狽的一種,但想來也無所謂了,因為這也將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夏熵。
透過陰陽道瞳之下,他看到了夏熵體內不斷流逝的生機,此人算計一生,卻一計無成,如今大計被破,人雖然還活著,但心已經死了,剩下的只是一具充滿了不甘執念的行屍走肉。
別看夏熵現在凶神惡煞,但其實早已經外強中乾,他算計了所有,如今功虧一簣,他也失去了所有。
自周玄到來之後,場中格局出現了微妙的變化,冥羅固然對於這底細不明的插入者抱以了警惕之心,但依然勝券在握。
無他,只因這一片天地所能夠允許出現的最強者就是真仙境巔峰的修士。
而從真仙突破成金仙,渡劫在所難免,但雷劫盡數掌握在榕丞通所屬的雷部。
可自從當年那師徒四人大鬧雲霄天宮,金蟬子血拼釋羅佛尊,橫掃大西天極樂淨土,以九環錫杖絕地天通之後,天人兩界便不再互通,人界的修真極限被定死在了真仙巔峰,金仙雷劫不入凡塵,凡間修士可無法以正常手段渡劫飛昇……
所以,如果眼前的這個吳彥祖真有與他比肩的能力,那他在下界之前,萬國尊者不可能不提醒他。
他於是靜靜地看著周玄,同時放開神識感應著昆靈界的大地,試著溝通九蝕曾佈置好但並未被夏熵所啟用的祭道矩陣的陣基。
但他的意圖,周玄豈能不知,於是他取出鎮山定水尺,往身邊的虛空之中輕輕一插。
「嗡……」
伴隨著一股奇異波動的展開,天地風水逐漸被鎮壓,地脈之下的龍靈感應到了周玄的動作,實時放開自身對於龍脈的掌控,直接將風水權柄交給了周玄。
周玄心領神會,嘴角浮現起一抹微笑,五土玄氣登時與天地風水交融,將冥羅的神識從天地之間不斷擠壓回退,最終壓制回了界壁之前。
神識被阻,冥羅心頭一愕,不禁看向周玄,冷笑道:「你有龍靈相助,又有天地之力加身,想要阻我的確不難。只是,當我將你與夏洛斬於此界之後,失去了你們的龍靈,不知道是否還能如此狗仗人勢?」
面對冥羅毫不掩飾的譏諷與嘲笑,周玄反而是神色平靜地點了點頭:「你來逝一逝就知道了。」
「呵,試試便試試。」冥羅目光陡然一皺,虛空之力碾壓從星海之外跨界而來,這股力量在經過殘破的界壁時被昆靈界天地規則削弱了一部分,但仍舊以排山倒海之勢,向著周玄碾來!
「虛空大道?」周玄心頭一震。
他果斷掣出一道金光,在掌中猛地一幌,「唰」地一聲,金光破碎,不周出鞘!
面對虛空之力,他絲毫不敢大意,自戊己杏黃旗中借調一縷氣機,融入不周之中,接著跳棍而起,向著扭曲的虛空劈去!
「以力破法?好想法!」冥羅冷笑,「但只憑人間之力,如何撼動破天界之規?!」
「死來!」
「「虛空冥渡·一蓑煙雨任平生」!」
一尊法相自扭曲虛空之中出世,乃是苦海之中一葉舟。
那舟上老丈身披蓑衣,手持竹竿撥水而行。
忽然之間,那老丈從苦海之中抽起竹竿,竹竿撥出片浪、帶著水珠撒落下來,便化為漫天煙雨,颯颯而下。
那無盡的水滴,每一滴之中都蘊含著恐怖的虛空道則,它們彼此勾連又互相獨立,看似是一場綿綿細雨,但實際上卻是漫天箭雨,蘊藏著滔天的殺機。
「這就是冥羅的實力嗎?」夏熵痴痴地望著那漫天的煙雨,望著苦海扁舟,他知道這就是他曾經所渴望並且一直不惜一切也想要踏入的境界,但當這個境界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時,他才知道,自己和這個境界之間的察覺,竟宛如雲泥之別!
他逐漸面如死灰,在絕對的差距與現實無情的打擊下,他忽然豁然通達,原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微不足道,他極度地不甘,卻又釋然了一切。
他處在了一種絕對矛盾和相對清醒的狀態之中,他的眼前閃過無數的過往,他的腦海之中浮現出了他這算計一切的一生……
他的記憶開始倒退,千年前兒時仰望星空的那個夜晚,不知怎麼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父王,天上的星星,為什麼只在晚上才亮呀?」夏洛盤膝坐在人王殿的屋簷上,四歲的夏熵坐在他的腿間,指著星空,睜大了眼睛,好奇地問道。
夏洛揉了揉夏熵的頭,呵呵笑道:「它們其實一直就在那裡,但因為白天的時候,太陽的光芒太盛了,所以我們看不到它們。可當太陽落下,黑夜到來,星星和月亮依舊會照耀我們。」
「我長大之後,要像太陽一樣璀璨!」夏熵仰望星空,但眼中卻映照著太陽。
「好好好!我兒將來也要做一顆太陽!」夏洛笑道。
「做太陽!做太陽!做太陽……」夏熵笑得眯起了起來。
……
十五歲那年,星界神祇下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