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捻著一朵珠花玩,正盤算著入宮後怎麼好好教訓那沒眼色的胡懷瀠,忽然門被叩響,一個嬤嬤走進來:“秀女入選,當晚需沐浴淨身,以備皇上寵幸。”
單純的陳之雙這才反應過來,得寵不是表面上輕飄飄的兩個字,是要皇帝親力親為才算的。
她出府時父母千叮嚀萬囑咐,侍寢規矩禮儀都學的不錯,想到晚上將被召喚,不由得臉龐微紅:“嬤嬤稍等,我片刻就來。”
侍寢重要,胡懷瀠什麼都被拋之腦後。
陳之雙一番梳洗打扮,整個承乾宮上上下下燈火通明。
她穿了精心選的寢衣,還撲了香粉,柔軟絲綢在燭光照耀下熠熠生輝,將她一身玲瓏曲線勾勒出來。
懷揣著不斷撲騰的少女心事,陳之雙飲了好幾杯冷茶醒神,頻頻叫人在宮門口張望,靜候到了深夜,終於等來了皇上身邊的傳旨宦官。
“回稟小主,皇上今晚翻了胡小主的牌子。”
陳之雙渾身一顫,手中的茶杯“咔”的一聲碎了。
胡懷瀠被分到了翠微宮。
周旖錦左右權衡,翠微宮少了冤死的林昭儀後,質子殿下的生母張才人成了一宮主位,但她人微言輕,翠微宮早晚要送人進來,胡氏雖出身低微,但見今日魏景的反應,便知道她大有可為。
寒門寵妃是非最多,魏景隨意一查胡氏的底細,便知道今日在鍾粹宮邊的鬧劇。
以他多疑的性格,無論胡氏多麼受寵,魏景也定會將她與自己視做一黨,暗中打壓,張才人雖護不住她,但至少二人住在一宮,可以互相扶持照應。
新人入宮,周旖錦樂得清閒,早早洗漱畢,在床上仰面躺著,手中把玩一顆玲瓏骰子。
鳳棲宮上上下下都極守規矩,宮人的腳步聲都聽不見,可不知過了多久,周旖錦卻輾轉難眠。
明日新人來鳳棲宮請安,多少人等著看她這個昔日寵妃失魂落魄,跌落神壇的狼狽模樣,她卻愈發覺得無趣。
入宮三年,她第一次這麼想回家。
這偌大深宮像一口幽潭,入目都是漆黑的魅影,深不見底。
帝王的絕情、閨中好友的背叛,彷彿那條白綾已經扼住咽喉,稍一不慎便跌入永劫不復的深淵。
周旖錦揉揉眼,在床上坐起身。
大床可容四五個人平躺,柔和月光透過白色的紗簾映照在周旖錦臉側,她輕嘆了一口氣,瘦削的身影顯得有些單薄。
半晌,她輕嘆道:“阿柔,本宮睡不著,準備湯泉。”
“是,娘娘。”蘇新柔在寢殿外邊守夜,仰頭望著天幕上幾顆繁星,聞言應了一聲,並沒有多問什麼。
鳳棲宮的湯泉是皇宮裡獨一份,引山上天然的溫泉入池。下人將水溫調的極合適,周旖錦身著中衣,揮退了所有伺候的人。
她取了釵子,一頭長髮潑墨似的披散在身後,沒急著下水,蹲在湯泉的邊上,雙臂環抱著膝蓋,獨自出神。
夜已經深了,萬籟俱寂,連往日簌簌的風聲似乎都停歇。
周旖錦微咬著唇發愣,許久,心底細細麻麻的痛楚慢慢湧上來。
她腦海裡全是白日裡魏景看胡懷瀠的眼神。
即便刻意掩飾了,那其中遮掩不去的狂熱和痴迷依然深深刻在她記憶裡,那是她從未在魏景眼裡見過的眼神,任何虛偽假意都沒有,一點一點地蠶食著她心底的柔軟。